卖汤圆的小贩瞅着马车走远,才拍拍手上的面粉,一路小跑过来,眼泪汪汪道:“雪丫头,雪丫头!”
常翩翩怒视了那人一眼:“你是她的爹?”
“不!不!不!”那男子神情愁苦,连说了三个不,“她是我邻居陈四平家的二丫头,他爹今天没来摆摊,这不就出事儿了!”
“既然是熟人,为什么不站出来!”常翩翩提起男子的领子,把刚才忍住没发的怒火全部宣泄在他头上。
冯润在掖庭多年,这种不平之事也见过不少,对于男子这种敢怒不敢言的心情深有体会,便劝阻道:“常姑娘,算了,他也是没有办法,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眼下为小雪治疗才是最重要的。”
“雪丫头伤的这么重,这汤药钱就得花不老少,他家本来就不宽裕——这可怎么办?”男子搓着满是面粉的手,惴惴不安地说道。
眼见着怀里的小雪脸色愈加苍白,呼吸愈加微弱,二人也是心急如焚。她们给那个小贩留下字条,便匆匆驱车赶回太庙。
在颠簸的马车上,冯润搂着小雪,眼睁睁见着她的伤口不断流血却无能为力,她只好拿着丝帕按住女孩的伤口。可依然于事无补,不一会儿血就染红了整个手帕,血从她的指缝里落下来,落到她的衣服上。她更加使劲的压着,却无法阻止如此年轻生命的流逝。
窗外落英缤纷,不知那棵枝头下了场花瓣雨,飘飘洒洒,像是粉红色的雪花,转瞬即逝,落在地上,被飞溅的马蹄踏进泥土里,变成肮脏的一抹红。
冯漪推开门被俩人浑身是血样子吓坏了,慌忙把两人引入内室。冯润横抱着小雪,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就被采药童子请出了房间,徐謇把药箱放在一边,神情凝重的开始诊治。
“姐姐——你的脸上有血。”冯漪指了指冯润的脸颊,大概是在抱着小雪的时候,冯润的脸上蹭了一大片血迹。
一块素雅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冯润还昏昏沉沉的,头也懒得抬:“谢谢妹妹。”
“姐姐,姐姐——”冯漪小声催促着,好像发生了什么急切的事情。
冯润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才发现刚才递给她手帕的人居然是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北魏皇帝拓跋宏。
冯润心中一颤,就要跪下行礼,却被拓跋宏扶住。他眼神澄澈,薄唇微抿,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模样:“冯润姑娘,在宫外不必多礼,叫朕元公子就好,以免让外人生疑。”
冯润重回人世这么久,在见到拓跋宏的那一刻,她才觉得自己真真正正地活了过来。在这一个月内,她一直以冯润的皮囊活着,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认识自己,找回自己。
遇见他,全副武装的冯润立刻丢兵卸甲。想到今天经历的一切,冯润没有缘由地鼻子一酸,声泪俱下。
身旁的拓跋宏满心诧异,正欲抬手安慰她,却被赶来的冯漪生生隔开。
“姐姐——发生什么了?你倒说与我听听啊?”冯漪看着冯润委屈的样子,也不禁湿了眼眶。
冯润哭得泣不成声,自然无法把事情说清楚,只好由常翩翩代劳,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说给众人听。常翩翩手舞足蹈地把小厮的嚣张的模样模仿的淋漓尽致,众人听了无不义愤填膺,双拳紧握。
冯润边哭边偷瞄拓跋宏,向来勤政爱民、佛面心慈的他走路都会避开蚂蚁,在他管辖的皇城中居然发生这种残酷的事情,他心中恐怕也自责万分吧。
拓跋宏的脸色并无变化,眼中的光正在一束束收紧。
“我听那些小贩说了,那是乐安公主府上的人!”常翩翩恨恨地说,“我真想把她——”
谢斐然忙用一个鲜桃堵住她的嘴,一咬下去,香脆可口,鲜嫩多汁,顿时嘴里全是酸甜的汁液。
“这丫头,喜欢把三分说成七分,大家不可尽信!”
常翩翩正欲开口狡辩,采药童子推开了门,端着一大盆血水。
“小雪她怎么样了?”常翩翩焦急地迎上前,采药童子环视了众人一眼,却没有答话,众人的心更被牢牢得提起来了。
满头汗珠的徐謇也随即踏出了房门,干净的衣服被鲜血染了一大片,他斟酌再三,才吐出几句话:“皇上,徐某尽力了——”
拓跋宏此刻才感觉到力有未逮之悔,他的妹妹乐安公主已然酿成大错,机缘巧合下,自己出现在这儿或许能够改变女孩的结局。可现在……
“小雪她……”冯润上前拉住徐謇的手,片刻不敢放,仿佛眼前这个人便是女孩的幽魂,一撒手,她便会消失。
“她的内脏都已经破了,徐某无能——”
冯润根本不想听这些,她用力推开冯漪,健步闯入内室。床上少女的脸已经血色全无,看起来很平静,仿佛是睡着了似的。
“小雪,小雪……快醒醒,别再睡了……”冯润蹲下身来,轻柔地抚摸着少女额前的碎发。拓跋宏静静地站在屏风后面,不敢言语,害怕惊扰少女的幽梦,在昏暗的烛光下,看起来像一道竹影。
“娘亲……我疼……”小雪轻轻睁开眼睛,她的瞳孔中是血红一片,眼泪在脸上像绽放的一朵朵蔷薇。片刻间,她的口中、鼻中、耳中涌出大量鲜血——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冯润难以相信这么小的身体居然会有这么多血液。
见到如此情景,冯漪强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身旁的崔敬默看在眼里着实心疼,犹豫再三,打算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没想到冯漪想也没想就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