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奴在梦中听到有人在哭,睁开眼睛,却见床边坐着一个人。
“谁?”还没来及呼出,便被人捂住红唇。
“别害怕,是我。”
叶芳奴大惊,在黑暗中强忍住眼泪,颤声道:“贺兰破岳,是你。”
“是我。”声音有她熟悉的温度。
“今日我去军营找你,他们不让我进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兰破岳神色黯然,道:“没什么,你不必担心,像我们这种人命最硬。今日我来是跟你诀别的。”
她悲恸,整个灵魂也在颤抖,为何每个人都要来跟她说再见?为何每个人都抛下她?
叶芳奴抓住他的双手,指甲陷入他的肉中,狂呼:“不,你不能走!你走了,平城只剩我一个人。”
贺兰破岳轻轻抚摸了叶芳奴的秀发,道:“今夜我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要离开一段时间,我不放心你,平城太危险,你还是回洛阳去吧。”
叶芳奴见他去意已决,她的性子如此高傲,怎能出口挽留。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
“事到如今,我只想问问你,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贺兰破岳的话如一声惊雷,她脑子一通轰鸣,不知该如何回话。
她不忍心欺骗他,他明明知道的,她喜欢的是谢斐然。一开口,说出的只能是让他伤心的话,不如沉默。
沉默已经是最好的答案。贺兰破岳明白她对自己已经留下了情面,也不再强求。
“生当长相思,死当复来归。我们终将有再见的一天。”
红烛泣血,珠珠攒聚成堆。叶芳奴流下一行清泪,喃喃道:“好,我在洛阳等你回来。”
辉日如新,暖光洒遍北魏大地,地上羸弱的积雪还没来得及看上太阳一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来来,大家都来看看……”
官兵敲打着铜锣走街串巷地吆喝着:“敌国奸细贺兰破岳从大牢叛逃,有知其下落者赏黄金白两,封千户侯。”
铜锣敲击,咚咚的鼓点犹如马蹄飞溅。贺兰破岳策马狂奔在塞外厚厚的积雪上,漫天飘舞的白雪将来时路的马蹄印掩盖。
“朕要你去柔然的军队与任城王里应外合。这一次,一定要彻底铲除郁久闾予成。”
风雪刮面,拓跋宏的话在他耳边响起。虽千万人吾往矣,就算前路凶险万分,他也要踏平坎坷,为北魏踏出一条光明之路。
静月庵被青山秀水拥掩,是乱世风云中的云消风息之地。从风雨中,走进其中,能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冷清感。
可是数十年的幽居,却让这群尼姑们心中生出对红尘纷乱的向往。
人在寺庙中呆久了,反而看不见山中的风景。偶尔经过山前的浮云让她们的心乱了。
静航扭着肥胖的身子,拿着根竹棍儿在地上的积雪上划着“高怀觞”。不知不觉中,如群蚁排衙,地上已经出现了整整齐齐的几十排。
“师姐,若你真是相见他,我有办法。”静心突然在她耳边低语道。
“你要死啊!”静航猛地把她推开,羞得面红耳赤。穿着一身僧袍,心中不想着满天神佛,却想着一个俗世男子。她还是有几分羞耻之心的。
但是这份羞耻之心还是敌不过蠢蠢欲动的芳心。片刻后,她又亲昵地揽住静心道:“你有什么办法?师姐求你了……”
静心掩面一笑。师姐怀有春心,她何尝没有,整个静月庵就数她年龄最小,六根最不净。静航心中所想的荒唐不就是静心心中的执念?
她故弄玄虚,扯扯静航的衣袖,指了指屋里。冯润时断时续的咳嗽声又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