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年前遇见埃里克的,就在我又一次跑步受伤、跌倒在冰冷的溪水里之后。那是我最后一次因跑步受伤。/p
从马德雷山脉回到家里之后,我立刻开始实践卡巴洛的课程。/p
每天下午,我都迫不及待地系上鞋带,尝试重温当初在克雷尔后山上奔跑的感觉。每次跑步时,我的脑海里都不停地回放着卡巴洛的动作,轻盈的步伐、挺拔的后背和前后挥舞的双臂。他奔跑的样子让我想起拳击场上的穆罕默德·阿里:全身像波涛中的海草一样放松,又蕴藏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巨大力量。/p
两个月后,我每天的运动量增加到六英里,周末增加到十英里。/p
我的姿势还没有达到流畅,但已经算是介于轻松和轻盈之间。即便如此,我心中还是萌生了一丝焦虑:不管我跑得多么放松,都无法完全消除右脚的疼痛和小腿的颤抖,仿佛跟腱成了被拉紧的琴弦。/p
我读了不少关于拉伸练习的书籍,每次跑步之前都要花半个小时拉韧带,但托格大夫的可的松注射器似乎仍然高悬在我头顶。/p
到了春末,我决定检验一下训练成果。在一个巡林员朋友的帮助下,我得到了一次完美的机会:在爱达荷州的不归河边花三天时间奔跑五十英里。所有行李由骡子驮运,我和另外四名跑步者只需要每天奔跑十五英里,从一个营地移至下一个营地。/p
“来到爱达荷之前,我根本不知道森林是什么概念。”巡林员珍妮·布莱克一边说,一边带着我们跑上了树丛间的狭窄小径。看着她轻快的动作,很难相信她来这里已经二十年了。此外,尽管她已经三十八岁,却仍然拥有柔顺的鬈发、俏皮的蓝眼睛和修长瘦削的四肢,就像是还在读大学的年轻女孩。的确,现在的她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像个孩子。/p
“我年轻时患过暴食症,有点厌烦自己,直到来了这里,才找到了自我。”珍妮说。她是在暑假担任志愿者的时候误打误撞来到了爱达荷,立刻就被派到森林里去清理小径。背包里装着伐木锯和两个星期的给养,沉甸甸地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来。但她还是一个人朝林子出发了。/p
每天清晨,她会赤裸着身体、穿上运动鞋,在林子里跑很长一段距离,享受阳光抚摸着肌肤。“我经常一待就是好几个星期。”珍妮解释道,“没有人会看见我,我想跑去哪儿都可以。那种感觉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她不需要手表和地图;依靠风吹过身体的感觉来控制速度,在铺满松针的小径上不停地奔跑,直到疲惫的双腿和火辣辣的肺逼她返回。/p
珍妮成了一个坚定的跑步者,就连爱达荷的森林被积雪覆盖的时候,她都要在里面长跑。或许她是在借助奔跑解决那些根深蒂固的问题,不过也有可能(套用比尔·克林顿的说法),她所有的问题都会在美好的本性面前迎刃而解。/p
三天后,当我跑完最后一段下坡时,几乎已经走不动了。我挣扎着来到小溪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溪水里,为自己的问题烦恼。/p
我花了三天才跑完五十英里的距离,也就是卡巴洛比赛的全程,并且能感觉到两侧跟腱都已经拉伤了,足跟也隐隐作痛,就像是患了所有跑步者的噩梦:足底筋膜炎。/p
如果患上足底筋膜炎,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痊愈。点开任何与跑步有关的论坛,你都会发现里面有一大堆筋膜炎患者求治疗方法的帖子。回帖上总是那些被无数次重复的建议——夜里给脚底打上夹板、换上高弹性袜、超声治疗、电击理疗、可的松注射、矫正鞋垫,然而这些方法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p
但是,为什么卡巴洛就能穿着破破烂烂的拖鞋,连续跑完落差一两千米的下坡路?为什么我每天只跑六七英里,却坚持不了几个月就会受伤?再看看威尔特·张伯伦,尽管身高两米一六,体重一百二十五公斤,又打了大半辈子对膝盖损伤很大的职业篮球,却能以六十岁的高龄跑完五十英里的耐力赛全程。一八三二年,一个名叫孟森·恩斯特的挪威水手上岸时几乎已经不记得脚踏实地的感觉了,却能为了赢得一场赌局从巴黎一路跑到莫斯科,连续十四天每天跑一百三十英里,并且鬼知道他脚上穿着什么样的破鞋,在什么样的破路上奔跑。/p
这些对孟森来说不过是热身运动,他动起真格来更了不得。他从君士坦丁堡一路跑到加尔各答,连续两个月平均每天跑九十英里。/p
当然,他也不是不知疲倦:从加尔各答踏上将近五千四百英里的返乡之旅前,他不得不休息了三天。那么,孟森为什么没有患筋膜炎呢?他肯定没有患,因为一年后他在跑向尼罗河源头的途中死于痢疾,尸检结果显示他的双腿和双脚都处于良好状态。/p
具有超常奔跑能力的人似乎比比皆是。就在离我家不远的马里兰州,十三岁的麦肯基·里弗德已经可以跟母亲一起跑完五十英里的肯尼迪耐力赛(“真是太好玩了!”)。而杰克·柯尔克,绰号“迪普西魔鬼”,到了九十六岁高龄还能参加可怕的迪普西越野赛。赛程一开始就是六百七十一级台阶的上坡路,之后才转为越野赛道,换句话说,杰克这个年纪几乎有美国历史一半长的老爷子在跑上平路之前,要先爬上五十层楼的高度。“你不是因为变老而停止跑步。”/p
他经常说,“你是因为停止跑步才变老。”/p
那我缺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