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远了,如此不舍么?”身后蓦然传来冰冷的一声。
这话里的揶揄之意,竺饮清听得真切。
她转过身来,四目相对,那人眼中溢着浅淡的讽意,双眸愈发幽黑。
她未发一言,然而他却因她这番宛若默认的态度而恼:“你若想随他同去,我绝不阻拦!”
这话说得断然,犹带薄怒,他的眸光光凝望着她,却是炽烈专注。
“你……这是在赶我走么?”她扬起素眉,不知为何,竟觉心绪起伏莫名。
澹台肃珩目光一滞,薄唇微动,过了一瞬才缓缓开口:“我永远不会赶你走。”
语声低沉缓慢,却令她心头一窒,噎住了话,只凝眉望着他。
厅中沉寂,唯有凉风从门口吹来,青铜明灯中火烛兀自摇曳。
她终于望见那目光中迫人的专注,心中轻轻一颤,方觉耳后发烫,慌忙垂眸,避开那灼然入心的眼神。
“你查过他么?可有斩获?”她并未抬头,仍是避着他的眸光,转了话题。
他听见这突然发问,微有愣怔,继而答道:“不知是何处冒出来的富公子,才来熙城不过两月,并未查到更多的消息。”
“他……确实奇怪,我偶尔感觉他似乎早就认识我……”她缓步轻踱,转了身,低眉说着,眉目淡蹙,“有时候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很怪,藏着很多我不懂的东西,就像……就像在看故人……”
她兀自揣度着,眉眼深凝,却忽闻身后忿忿一句:“哼!男人看女人,还能是什么眼神?也值得你这番反复回味?”
她愕然,又思及他方才嘲弄之言,心有不悦,转身昂然直视他:“我不过是心有疑惑而已,澹台将军何必再三讽谑?你若偏要认为我与那孟隐有何关系,我也无话可说!”
她语声干脆决然,秀眉上挑,隐有愠怒。
澹台肃珩俊容微滞,一时无言。
两人僵峙着,谁也未再开口,四目静默相对,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望见自己的影子。
半晌,他深眸一敛,低言缓出:“他那般可疑,我不过是担心他对你……别有用心。”
语声虽沉,却明显软了许多,已无方才的冷怒,那清俊的眉眼仿佛霜雪消融,竟有些许和煦温暖。
竺饮清陡然一呆,眸珠轻动,惊觉心头忽暖,似被暖风拂过,看向他的目光却是茫然出神。
“你……在听么?”他见她此刻一副呆呆的模样,宛如神游天外,心觉不爽,微蹙剑眉。
“哦……”竺饮清猛然回神,窘迫地答了一声,快速敛定心神。
“对了,红绡现在如何?”局促之下,她又胡乱转了话题。
他对她跳跃的思绪深觉不耐,刚要开口,却望见一缕乌墨青丝掩映下,她若隐若现的小巧耳垂已然泛红,再一眼,便见那莹白如玉的脸颊亦有淡淡红晕。
他心中惊讶,墨睫一颤,眸中隐有欢喜,竟不自觉地扬了唇,语声清朗:“秦翰将她带到临风堡了,先避避风头。你放心,郑全找不到她的。”
“嗯。这次确是我对不住她,果然如她所说,事未成……倒是连累她了!”
她语气颓然,眸光忽暗。
澹台肃珩沉默地看着她,半晌,才低低地说一句:“来日方长!”
“嗯。”她轻声应着,抬眸道:“我想回竹山一趟!”
话音一落,澹台肃珩凛然一惊:“回那里做什么?你以为危险过去了吗?”
竺饮清轻吸一口气,缓缓道:“我知道,那个地方自打暴露了就不再安全,只是石库里那些书我一本都未带出来,这几日我琢磨着看过的那剑法,却总觉不对,许是哪里记错了!”她蹙眉,侧首想了想,“可是,很奇怪,从前我看内功心法时从不会记错的!”
澹台肃珩闻言,忽然伸手执住她的右手腕部。
腕上温热入肤,竺饮清一惊,正要挣脱,他却松了手,沉声问道:“你这内力……”话锋一转,“真的从未有人教过你?”
“嗯,诺姑姑不许我学武,我偷着看书的,只看了些心法密诀,才学了轻功就被发现了!”她沮丧地抿唇。
澹台肃珩心中了然,淡淡道:“你的内力倒是不错,只是,你无任何外功基础,内力外功无法相容,琢磨剑法招式自然吃力!”
“那要怎么办?”她听他说得很是在理,忙问。
“自然是要修习外功基础!”
这……说了不是白说吗?
她沮丧地睨他一眼,忽而一个激灵,连忙开口道:“不如……你这个高手指点我一二?”
她眸中淡光点点,似有期待。
澹台肃珩却是一愣,未曾想到她这般急切,一时竟未接话。
她见他凝眉不语,以为他心有不愿,便敛了眸子,低声道:“我忘了,将军公务繁忙,就……当我没说吧!”
她转身欲走,却听身后温煦之言入耳:“待明日我先让秦翰送把好剑来!”
竺饮清惊讶地回身看他,旋即微笑着点头。
随后的几日,竺饮清便专心练功。澹台府的后花园俨然成了她的练剑场。
澹台肃珩倒也说话算话,第二日便弄来一柄宝剑,唤作“画影”,白玉作柄,剑身极薄,剑仞却锋锐无比。那剑轻薄灵活,似乎专为女子所铸,竺饮清使在手中,只觉如鱼得水。
再加上澹台肃珩的指点,不几日便进步神速,心中所记的剑法招式皆练了个七七八八,只差内力还未能完全融会贯通,剑招反应仍是慢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