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陆一声喊,可把苏尔泰给吓了半死,一点酒水全化作冷汗从额头上飙出来了。
“嘘嘘嘘,轻点声!你想让我被人打死么!”
苏尔泰惊慌失措的样子倒让张陆镇定了一点,觉得眼前这个不是传说中那些青面獠牙的杀人魔王,于是便也冷静了一些。
“你怎么敢……敢到这边来……琼海军可是最痛恨建奴的!”
——短毛对于后金的敌对态度从不遮掩,包括他们组织编纂的戏剧,在茶馆中推行的评书,设立的报纸等等,都是把后金作为残暴和愚昧的代名词反复宣传。张陆虽然才来了不久,却也深受影响。
看着眼前这个“敌人”,张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反倒是苏尔泰比较镇定点——因为他已经多次遇到过这种局面。
“有什么办法,出生在哪一边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自己能决定的,就是长了腿往哪边跑。按照他们短毛的说法:人不需要为自己决定不了的事情负责。”
“哦……是这样啊……”张陆这才有点平静下来,“那你也不该这么随随便便说出来啊。”
“切,我要是自己不说,被别人揭穿,那才真不是‘随随便便’的事儿啦——我交你这个朋友,才告诉你这件事,要是你不肯接受我的身份那我没办法。但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苏尔泰坦然道,张陆点点头,倒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那……琼镇的诸位大头领,都知道你的身份?”
“当然,先前就是庞军师和解军门亲自安排我从辽东过来的,又是赵老大建议我把‘乌苏’这个姓给改了……原以为会被派去干谍探之事,甚至还可能会被派回辽东去——毕竟我熟悉后金内情么。对他们最大的用处也就在于此了。”
苏尔泰自嘲般的笑了笑,继续道:
“但赵老大的意思,我没必要背这包袱。海南这边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安心做个公务员就挺好。或者像现在这样,做个房地产经纪人也不错——这一行赚的可真不少。做成一笔生意,奖金都抵得上不少人家一年所得了。”
“他们当真一点都不介意你的身份?毕竟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啊。”
对于张陆的疑惑,苏尔泰却理直气壮道:
“怎么不是一路!按照琼海镇那些先生们的说法,我是满族,你是汉族,民族不一样,就这点区别。但他们连西洋夷人都能接纳,况且于我。而且,听说就连那些真短毛中,也有满族人呢……只要咱们走在一起的,便是一路人。将来我在这里娶妻生子,安家立业,也就是个标准的琼海人了。”
“啊……好吧,那咱们还是好兄弟……干杯!”
解除了心结的张陆再次举起酒杯,而苏尔泰也很高兴的举杯相应,两人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诶,对了,听说你们的主子……洪泰那厮颁下了赏格,说只要取到一颗真短毛的人头便能……什么来着?连升八级?有这回事么?”
张陆毕竟年轻,没了顾忌后说话反而轻率起来,苏尔泰笑了笑:
“是给四个前程……不过严格来说洪泰算不上我的主子。我的主子……嗯,前主子,应该是莽古济大格格,洪泰的姐姐。”
“那不一样么?”
“大不一样,我估计洪泰快要对她下手了,到时候三贝勒一系的人恐怕没几个能活下来……嗨,跟你说这些干啥,你根本听不懂。”
张陆脸上果然是一副“我不懂你在说啥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表情,见苏尔泰要停止话题,连忙道:
“别呀,继续说么,就当听个热闹也不错。”
“热闹?”
苏尔泰轻叹一声,摇摇头:
“是啊,在你听来,无非就是热闹而已。可是对于我们这些生活在那里的人来说……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不会吧,你可是建……那个后金本族人,难道也会受欺压?”
“切,后金体制,除了他们爱新觉罗家的亲戚,其余都是奴才。相对于那些被虏掠来的汉人,我算是主子,可在爱新觉罗们眼里,也只是包衣奴才罢了。”
虽然说不想再回忆过去,但苏尔泰还是被引起了谈兴,啜饮两口薄酒,轻声叹道:
“所以说在那种环境下,除非你能爬到上头去,否则永远没有能安心睡觉的日子……不,就是爬上去了也睡不好。三贝勒在世的时候就整天骂骂咧咧的。他死后十贝勒成为了咱们这一系的带头人,也是一天到晚阴着个脸,一副倒霉模样。”
“后来十贝勒也挂了,十六贝勒年纪太小,还继任不了正蓝旗主之位。大格格只好站出来顶上。她原本是个很爽朗明快的人,可自那以后脾气也越来越糟。大格格心情一不好时就要拿鞭子抽人,原本一个月中也就那么两三天防着点便罢了。可是到后来,每月总有那么二三十天,打她身边经过的人都要提心吊胆的……”
“所以你就逃了?”
“嗯,我估摸着她再这么闹腾下去,迟早要把人心给抽散了。况且旁边几旗的人都在虎视眈眈盯着呢——他们爱新觉罗家内部杀起来也是毫不容情的。以前老奶妈给我说故事,里面有一招叫‘三十六计走为上’,就跟着学了。”
“哦……原来是怕吃鞭子才溜的,我还以为你真是天良发现,弃暗投明呢。”
张陆嘻嘻笑道,苏尔泰则撇了撇嘴:
“若对外人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