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溪一直不太赞成麒麟真正参与政事,就算阿骜在这方面表现出了相当程度的天赋与能力,月溪还是常常会流露出反对与担心的态度。
其实倒也不难理解,他么,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麒麟是天下心地最善良最柔软的生物,根本就不适合作为统治者,另一方面来说,当然也是不希望阿骜太累。开国之初,麒麟要是倒下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而且普通民众根本不会细究台甫到底是累病了,还是因为失道才病的,对他们来说,“麒麟病了”这个表象就足以造成比之前的“伪王”更大的恐慌。
理解归理解,但看到月溪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半开玩笑地抱怨,“月溪你真是太厚此薄彼了。阿骜多写几个字,你就担心他太辛苦,但我累死累活都没见你心疼过。冢宰大人,怎么能这样呢?”
月溪显然完全不适应这种玩笑,窘得整个人都僵掉了,不知如何回答。
结果还是阿骜帮他解围,直接将一份文件拍在我头上,“拉倒吧你,你每天吃饱了睡,睡醒出去找人打架,到底哪里累死累活了?”
我按住胸口,一本正经道:“心累。”
阿骜喷笑出来,“你还有心?这种话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的良心到底在哪里?”
阿骜虽然说得夸张,但也并不是无中生有。自从他开始帮忙我处理政务之后,我的确轻松了很多。
何况还有修篁。
修篁还是不肯出仕。
现在的借口变成了如果他入朝为官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变成了“君臣通`奸”,这是十分不明智的事情,影响极差。
我对他这个借口嗤之以鼻,但也总不能强行把官帽扣到他头上,只好由得他。
好在他并不回避跟我讨论这些事,从朝议上的小争执,到其它国家的大形势,分析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
我曾经问他:“君臣通`奸不行,后宫干政就没关系吗?”
修篁只是淡淡微笑着回答我,“那不一样,如果我身居要职,跟主上的关系可能会影响到我的本职工作。但现在我的工作就是陪伴主上,这些不过是随口闲聊,主上如果觉得涉足政事太深,完全可以命令我闭嘴,或者不听。”
……我为什么不听啊?
要作为老师的话,修篁比太师可好多了。他是土生土长的芳国人,了解国情,清楚这里的人的习惯与思想,而且也并不歧视海客,关键是不像太师或者月溪那样拘谨,说起话来反而更加直接易懂。
有修篁和阿骜帮忙,我对“芳王”这个工作,也渐渐算是上了手。
不过吧,对着一堆枯燥的文件,还是喜欢不起来。
比起坐在那里思考文字背后的用意,平衡各方面的势力,协调各方面的关系……我还是更喜欢直截了当你一拳来我一脚去地处事方式。
所以我差不多每天都会偷个懒,跟禁军那些士兵们一起厮混打架。
阿骜是了解我的本性,用他的话来说,是“狗改不了吃`屎”,只要知道我的行踪,一般也就懒得管我,自己悄悄就帮我把事情做了。
月溪劝过几次,之后就也就放弃了。只要不误事,他大抵上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我去。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就到了收获的季节。
从我登基开始,妖魔,水灾,叛乱……一直到最近才消停下来,比起前一年,反而荒了不少土地,好在今年只要耕种过的,都获得了丰收。从各州报上来的数据看,控制一下,撑过明年春天应该问题不大。
月溪像松了口气,总是十分严肃的脸上少见地有了笑容。
百姓们就不用说了,我悄悄出宫去看过几次,市井田间的欢声笑语明显多了起来。
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有自己总算被承认了的感觉。
被百姓,被朝臣,被……那个莫名其妙的天帝。
说到天帝,阿骜在收到各地的秋收报告时,曾经再次跟我讨论,有没有可能在这里种那些在冬天也能生长的作物,比如甜菜,土豆什么的。
这事之前我们出去的时候曾经说过,但并没有结论。
修篁也说十二国里能够种植的作物,都是从里木上结出来的,有些是王向路木祈祷而结的,有些新的作物则是自己从野木上长出来,被人捡回来种植的。但海客山客的东西,似乎并没听说有成功种植的先例。
不过这一点就很奇怪,我看这里的小麦稻谷以及一些水果,跟我们那里也没什么不一样嘛?为什么直接引进不行,非得从这边的里木上结出来才能种?
可惜这一点并没有人能够解答。
修篁倒是劝我说,主上不如去路木那里祈祷一下,看看能不能结出什么来。
虽然觉得有点讽刺,我还是准备了一下,抽了一天空,跪在路木前焚香祷告,希望能够结出什么能在芳国严寒的冬天也可以生长的农作物来。
但不管我每天来看几次,路木都完全没有反应。
我站在那里,看着路木光秃秃的树枝,皱着眉,叹了口气。
修篁安慰我说:“没关系,以往的峯王也不是没求过,也没见求出什么东西来。”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真是说好也是你,说坏也是你。”
阿骜则更加不客气,“我看还是你自己的问题吧。你真的足够诚心吗?”
是的,也许是我不够诚心。
我从头到尾,对“天帝”这个东西,就没有足够的敬畏。
如果天帝真的是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