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裕这两个月来脾气暴躁非常。
葛家家大业大不假,当年的葛老当家勤俭一辈子,攒下来的家业曾被艳羡得称金银满仓,可葛裕几十年来不断地挥霍,抬进门来的小星们也是攀比着花,早已名不副实了。
以往这个情况还显不出来,如今粮店的进项一断,各项开销还不断。粮店的掌柜伙计要领月钱,家里的下人们要领月钱,吃饭要钱穿衣要钱,葛裕恼怒起来砸的茶盏都是上好的东西,后院里小星们做了秋装要做冬装,首饰也要顶顶精湛的手艺顶顶好的宝石,家里的挥霍奢侈行为不断,渐渐就入不敷出。
虽说连着关了好几家铺子,眼看着家里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葛裕的心情就没一日好过,就连她往日里最宠爱的葛秀也无法让她露出笑脸,整个葛家上下,都如同葛裕的脸色一样阴沉。
南家的当家南蒙来请葛裕时,一进葛家,就有种与以往不同的感觉。等进了厅堂,看到上座上坐的葛裕时,顿时惊了下:葛裕的气色着实有些不好,远远地看竟有些泛青,这与几个月之前的意气风发,可是差得多了。
毕竟葛裕在宜州府的粮商里,当了十多年的头儿,想到要说服她去向知府服软,南蒙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葛裕的反应,不过,既然承当了其他人,她也不能退缩,只是,说之前,南蒙踌躇了许久,想着和葛裕拉拉交情再开口。
谁知,葛裕却不愿意和她磨叽,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问:“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事到临头,南蒙只好硬着头皮道:“这,葛姐,眼下粮价……”
葛裕冷笑一声,怪声怪气地道:“粮价如何?你们不是已经向知府大人投诚了么?怎么还来我这里问粮价?!”
“投诚?!葛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总不能看着一家老少没口饭吃吧?!”南蒙被葛裕嘲讽得脸发红,气道,“你家大业大,撑着不降价,我们可撑不住了。”
葛裕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们降价了,倒是给我说说现在店里的人有多少?”
南蒙顿时语塞,过了片刻,才含糊地道:“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了么?”
“想什么办法?”葛裕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斜眼看她,冷哼道,“之前去见了知府大人,怕是没得到什么好回复吧?你今日来找我,莫不是要拉我一起去向知府谢罪?省省吧!”
没想到来意竟被葛裕一口道破,南蒙顿时额上出了虚汗,葛裕本来只是猜一猜,见南蒙的神色不对,又追问了句,南蒙硬着头皮承认了,还劝她:“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人总不能撞死在南墙上……”
话还没说完,葛裕就勃然大怒,连叫来人,吩咐下人把她赶了出去。
第二次再到葛家时,葛裕直接连门都没让她进,南蒙气急了,站在门口破口大骂葛裕,惹来一群闲人围观。葛裕坐在家里,听下人们传话,冷着脸什么话也不说。
众位粮店的主家聚在一起商量了商量,一致认为本府的知府体恤百姓,心地仁善,就打定主意,没过两日,恰逢严寒降雪,南蒙伙同其他几家一起,在城里施粥,白米熬成厚厚的粥,但凡是城里的百姓,或是乞丐,都可以端着碗来领粥吃。
如此行为,看来颇得知府的心意,南家再次邀请安汀赴宴时,安汀难得没有让诸位商人等,按时前来赴宴。
宴席上,虽说没有如她们期望的那样,诚信粮铺涨价或者关门,不过,安汀还是留了句话:“人无信不立,既然说了一年不提价,本年就不会提价,不过,明年早稻成熟时,粮店里就会换成本地的稻米。”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
南家当家显然想的更远,她大着胆子问:“不知知府可否告知,诚信粮铺的米粮是从哪里买来的?这米真是好米,豆也是好豆,草民几十年来也没吃过这么好的粮食,若是知府大人不介意,小店也想收点儿……”
安汀一愣,随机笑道:“极南的地方,交浒、越支两国盛产香米。”她没有说自家粮铺卖的是从这两处买的,但不妨碍别人这么想。
南家等人先是一喜,随即便蹙起了眉头。
众位都是商人,也听过交浒、越支两个地方,非常遥远,乘船来回也要几个月,就算一船盛满了稻米,回来之后米价也会涨到非常贵,七百文一石的价格绝对不行,甚至以现在一贯多的价格卖出去也不为过。
这么看来,知府的这个价格真是赔钱在卖,也不知她的身家竟如此丰厚,撑了大半年也丝毫不见吃力,甚至再撑半年也还是看在她们的面子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开始庆幸,还好尽早收了手。
安汀本身没想对宜州城中的粮商赶尽杀绝,市面上的粮米交易,终究还要回到粮商的手里,她出手,只能算是权宜之计。因此,粮商们服软之后,她就同意放松手里握着的缰绳,况且,空间里的粮米虽然种出来容易,但拿出来却不方便。
葛家有没有服软,在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在粮价恢复正常之后,葛家依然保持那么高的粮价,根本没人去买。况且,她的时间珍贵得很,不能耗在这一件事上。
今年宜州的乡试成绩略有起色,经过数年的规正,或者说,从当年县试只录取了寥寥几十人起,整个宜州府的学子们顿时了解新任知府的作风,文风渐渐变成了平实,重实务,学子们开始从埋头苦读,变成偶尔去田里乡间、市井之间探究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