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叶公子了,夫人确实有孕了,如今尚不足两个月,正是胎息不稳的时候,不可思虑过多才好。”请来的大夫跟叶昭笑眯眯地说着,苏芷晴坐在帘子后面,心情自是复杂万分,想到自己要与叶昭孕育生命,又想到如今局势仍是未明坎坷,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叶昭敏锐的察觉到这声叹息待送走了大夫,迟疑了片刻才问道,“你眼下感觉如何?可还是生气?”
“有什么可生气的,高兴还来不及呢。”苏芷晴展颜道,却见叶昭面露难色。
“不必强颜欢笑,你我都知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苏芷晴愣了愣,她心思转的极快,很轻易便明白了叶昭的意思。
“你可是早有计划了?”苏芷晴低声问道。
叶昭只点点头,不答话。许久叶昭突然单膝跪下来,伸手揽过苏芷晴的腰,把头靠在她的小腹上,像是要倾听胎儿的声音。
“想什么呢,眼下哪里听得见什么。”苏芷晴有些意外的摸了摸叶昭的头。
“我在跟他说,是父亲对你不起,若是日后保不住他,希望他不要怪罪。”叶昭的声音有些发闷,格外可怜,这话叫苏芷晴心头一震,手指狠狠攥了攥,正巧拉扯了叶昭的头发。
叶昭只觉得头皮发疼,却是不语。
这个孩子的出现无疑是不合时宜的。眼下叶昭预备南征,此番南征,若是顺利,只怕他再回京时,便极有可能是江山易主之时。便是一时之间无法攻到京城,以叶昭只能,坐拥南方六郡,可不是沈静虚等一干文臣那点优柔寡断的劲儿。
按着叶昭最初的计划,他是准备待剿灭沈静虚的战事差不多到了最后,便以奔雷在京城剩余的所有暗棋,将叶家举家奔逃到南方去。若是苏之合愿意跟随他,便也把苏家一道带来。至于宫中的苏如絮,则根本不在他的棋盘上。
说到底,叶家苏家并非世交,若无苏芷晴,可谓非亲非故,实在是没多少情分。何况以苏之合的作风,只怕成为他劲敌的几率还更大些。这般动荡的时候,苏芷晴若大着个肚子,想跑出来,就更难了。
叶昭委实并无那个把握。他素来不愿欺骗苏芷晴,是以,一开始便和她摊开来谈。“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苏芷晴把叶昭拉起来,死死的盯着他的眼。
叶昭看着苏芷晴寒意阵阵的眼,头一回竟觉得苏芷晴的气势凌厉的可怕。
他的妻子绝顶聪明,狡猾如狐,素来最是温文尔雅,笑的多些,极少显出一丝厉害来,然则此时此刻,她却一脸疯狂的模样,叫叶昭几乎不敢与她直视。
“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苏芷晴一字一顿的又重复了一遍,“若是先天体弱,便是他的命,若是人祸,是谁做的,我便要叫谁偿命!若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又有什么能力来做这天下的主人?”苏芷晴将叶昭一把推开,慢慢站了起来,“你自去好好想想吧,若想不通,便不要来见我。”
苏芷晴背过身去,直到听到关门声,才闭上眼,小声啜泣起来。帝王心术,她如何不懂?纵观历史,但凡时势英雄,哪个会是优柔寡断之人?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如何能左右这天下大局?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苏芷晴心知肚明,是以更加痛苦。
因了胎儿不稳,照例,叶家大房有孕的事并无人宣扬,叶夫人知道以后,也不过淡淡点头,随便派了些东西,叫人送过去。横竖叶昭也不是她生的,二人关系更是不好,她不至于要起害苏芷晴,却也不愿给苏芷晴一个好脸。
她眼下关心的是叶楚的婚事。
按着旁人看来,如今大夏国方定,秦怀瑾正是犒赏功臣的时候,寻一个强势的岳家联姻,于叶楚日后的仕途,自是极有益处的。是以叶夫人近日格外积极的跑来跑去,哪里顾得上苏芷晴。
却是海棠心思活络了起来。苏芷晴如今身子不方便,叶昭身边无人,且她亦是摸不着头脑,只亲近伺候着,却也觉察出二人的关系不似原本那般亲密,反而有些僵硬了。苏芷晴从怀孕到生产,足足有八个月的功夫,她但凡争气些,说不得也能趁机怀上孩子,到时候叶昭说什么也会给她个地位的。
这几年,她也是年岁渐长,再耽搁下去,便是想嫁给叶府的下人,只怕也没什么好人家的了。
海棠这边厢兴致勃勃,叶昭却如在油锅里,煎熬着。
“少爷,今日厨房购了匹鹿肉,奴婢瞧着新鲜,便炖了汤来。少爷还是趁热喝吧。”海棠笑盈盈地说道。
她不过一个丫鬟,也想不出什么旁的主意,不过送些汤水之类,套套近乎。
叶昭却正在书房里研究南方六郡的兵力部署,这张图奔雷是下了大力气来抓的,密密麻麻,细致到一岗一哨,很是不易。他一边看,一边抬手去拿汤,却是力气太大,正巧碰掉了碗。
汤水洒在地图上,立时晕开了不少。
“哎呀!少爷,您袖子上都沾上了。”海棠却是不知道这地图的意义,只顾着去抹叶昭衣袖上打湿的地方。叶昭有心顾着这地图,却被她挡了一挡,立时闹了。
“滚!”将海棠狠狠推在地上,叶昭只觉得心头一阵的怒火。这些日子,他因了苏芷晴和孩子的事本就压了一肚子火,如今算是被海棠彻底点燃了。
偏偏海棠还是个不长眼的,见叶昭火了,只当自己笨手笨脚,惹了叶昭不快,一把抱住叶昭的腿,叫道,“少爷息怒,少爷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