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四是林家的年酒,林家正是风光的时候,亲朋好友来了不少人。
林如海招呼着众位亲朋喝酒吃菜,偶然瞥见同一桌的内兄贾政一脸欲言又止,便知他有事要说。果然待酒酣耳热之际,趁着众人都不在意的时候,贾政端着酒杯来到林如海身旁,笑着举杯,“如海,我也来敬你一杯。”
林如海忙起身相让,“二哥客气,原该小弟敬你,岂敢岂敢。”说着便碰了杯,却没有一口喝干,只是抿了一口。
贾政虽知他酒量不好,只是心里存着事儿,见他这样便觉得是有意而为之。才刚跟其他几位大人碰杯可喝得干脆,连跟自家大哥也是爽快的干了,偏他主动来敬酒就不喝。只是到底是有求于人,又当着众人,便不好发作,尴尬的笑道,“你如今贵人事忙,倒是许久不见往我们府上来了,也难得有机会同你交谈切磋。”
林如海淡淡的说道,“二哥说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咱们都是替皇上办差的,说什么忙不忙的,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二哥若是有事,遣人来告诉一声就是了,只是闲聊的话,想必二哥也没这个功夫呢。”
贾政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就是朝廷真有要事也轮不到他去忙,从来都只是去衙门点卯对付一下,听林如海这样一说自然尴尬。因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件小事要向你讨教,不知道现下……”
林如海轻笑道,“原来如此,这会儿人多眼杂,再说吧。”
贾政这才恍然,刚才只顾着要同林如海说王子腾的事儿,竟忘了这会儿还在席面上,登时有些脸红。再仔细想想刚才林如海的表情,竟觉得是在嘲讽,心里不是滋味。若是平时他怎么会这样糊涂,只是近来被王夫人逼急了,拿甄家的东西作要挟,又搬出了早逝的珠儿,几乎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地步,非要让他替王子腾打点打点。私心上他自然不愿意去管这件事,皇上这些年的手段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甭管是对那些贪官污吏还是曾经权倾朝野的甄家,从未手软。王子腾的事他也略知一二,能让皇上如此震怒,必定所犯不轻,他没得上赶着去当那被殃及的池鱼。只是王夫人手上的东西也够他喝一壶的,况且若没有了王家做依靠,他将来跟老大分家时也少了一分把握,因此也只能想办法试上一试。
林如海哪里知道其中的缘故,心中暗叹这个贾政竟然这样轻重不分,这时候还打算救王子腾,也不知道该不该赞扬他的仁义。转头见到一旁自得其乐的喝着酒的贾赦,林如海心道,以贾家目前之势,还是这个沉迷酒色的混账大爷靠谱,好歹没什么大罪过。贾琏倒是个聪明的,直接来了个避而远之,也不知能躲到几时。紧接着又想到贾家的倾塌是必然的,却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林家,毕竟是姻亲,早年间父亲定下同贾家的亲事之前似乎还有过秘密往来,这也是不得不防的。
林如海正想得起劲,就听到林珩在一旁叫他,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又问了一遍,“才刚说了什么,这里吵得很,你再说一遍。”
林珩又走近了些,说道,“父亲,林叔说外头来了个道士,非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相告。他拿不定主意,因此来问问父亲如何处置。”
林如海皱着眉,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只是既然连林升也拿不定主意,他便见上一见也无妨。因找了个托词脱身离席,前去外庭相见。岂知一见之下,那道士着寻常道袍,手执拂尘,虽俭朴些却不邋遢,倒是个十足的云游道士。细看其眉眼,白眉长至肩头,却是精神奕奕,便是清虚观那个所谓的老神仙也不如此人的仙风道骨。
林如海抱拳行礼,“这位师父有礼。”
那道士笑眯眯的作揖还礼,“先生有礼,贫道可当不起您的大礼。”
林如海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手请他入座,“师父请坐,不知师父点名要见林某所为何事。”
道士谢过坐下,便道,“先生果然快人快语,贫道此来却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是令千金,其二便是先生乃至先生一家的前程。”
林如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了防备,“哦,不知师父此话何解。”
“且听贫道细细说来。”这道士倒也不卖关子,直接就开口说道,“想必令千金小时候定有一位癞头和尚要来化她出家,贫道说的可对?此系令千金前世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灌水之恩以毕生眼泪偿还也算是一段佳话。若不愿受此苦难,则需出家,方外之人断七情六欲,自然无需报恩还情。只是先生疼惜之心,却是误了令千金,今后还不知要用什么去偿还前世恩情。只是这一件,贫道也无他法,只能给先生提个醒儿,日后还请令千金多积福德。”
林如海听了这番话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前世恩情,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实在令人费解。才要出口细问,便见那道士抬手阻止他出声,顾自言道,“这第二件事,还请先生细听。想必近来先生一直在为一件大事烦心,其实先生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何必迟疑。贫道不才,只有两句话送给先生,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二则是叶落归根。贫道言尽于此,若有一日功德圆满,先生千万记得今日,告辞。”
那道士说完就起身往外走,林如海阻拦不及,连声叫人,“快,快拦住他。”
守在门口的小厮听见声音忙跑进来,主仆几个面面相觑。林如海连声问小厮怎么没把人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