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这么着,想到了黄秀才。金穗在脑子里勾勒出他的轮廓,小金穗对这一年来的黄秀才最时常有的感觉便是害怕,尤其害怕他的眼睛,颓废,乖戾,懊丧,自我谴责,总是试图在小金穗身上找到她娘的影子——金穗与印象中那个已有些模糊的影子有八成相似。
有时候小金穗练字中突然抬起头来,会发现黄秀才满眼含泪,她怯懦地叫一声“爹爹”,黄秀才的眼泪就如洪水泄闸,他自己却无所觉,只一味盯着她看。
这种盯视常常让小金穗无所适从,惊慌害怕,又因着是自己的爹爹不敢告诉别人……
“你有这份心就好了。”黄老爹一句话把金穗从记忆里拉了回来。
他对珍眉甚是怜惜,虽气她不知轻重,将金穗带了出去,但后来珍眉护着金穗没受伤,她自己反而满身是伤,又让他起了怜惜之心。她毕竟还是个与金穗差不多的孩子啊!
黄老爹一声叹息。
翠眉望见黄老爹眼中的怜惜,忙给珍眉使个眼色,两人双双跪在黄老爹面前,齐声认错:“老太爷,今儿的是我不对,让姑娘受累了。”
金穗心底一震,这还是她第一回见到翠眉和珍眉下跪,始才感觉到奴仆的卑微。便微微叹口气,即使在农家,奴仆始终是奴仆,与前世的保姆毕竟不同。
黄老爹没有立时让她们起身,他可怜这两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可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他到如今这个地步只能顾着金穗,金穗就是他的命,没有像别人期待的那般立时发卖了她们就已是仁至义尽,她们要是再有别的想头,他也不能眼看金穗毁在她们手上不是?
便停顿了下,直到两人脸上浮起忐忑方开口道:“今儿的事儿,你们的确不对。翠眉虽是有事儿才出去,可走之前得安排好家里的事儿才好,结果却让珍眉钻了空子。再说,事有轻重缓急,这两天儿正是着紧的时候,你咋能让你们姑娘和珍眉单独留在家里?而珍眉就太不知轻重了,啥事儿该告诉你们姑娘,啥事儿不该告诉,你连个分寸都没有,还瞎胡闹带着你们姑娘没有大人看护就出去了,万一今儿的来了拐子混在人群里,你可不是害了你们姑娘吗?”
翠眉羞愧地低下头,她这些天的确是浮躁了,做事恍惚,不然那一回也不得让花大娘钻了空子,今儿却是心情雀跃过了头。便默默地垂下脑袋听训,黄老爹把话转到珍眉那里时,她又懊恼地想,不知明天去城里还能不能成行?
珍眉小身板颤了颤,哭道:“老太爷,我再也不敢了!明儿的我不去城里了,我要守着姑娘才好!”
“都这样儿了,你还想去?自是不能再去的,我罚你明儿的一整天不许出院门,你的性子太野,得磨磨。”黄老爹又好气又好笑地道。
珍眉嘴一瘪,未料黄老爹真不让她去,不过黄老爹没有就此把她卖了已是最好的结局。黄老爹把金穗抱回来后,脸色一直阴沉,除了让曹大夫看了下她的伤,就再也没理过她。
那阴沉的脸色让她一度以为黄老爹会卖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