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衙差沉吟半晌,仍是问江五娘:“五婶子,你看,这是只女鞋?”
江五娘没想到自己能得莫衙差的重视,受宠若惊地道:“莫大人好眼光,可不是女鞋吗?我做过这多年鞋,人笨眼拙,可男鞋女鞋还是分得清的。我们庄稼人要做活儿,男人女人的鞋子差不多,女人的鞋子却总要秀气些。这只鞋子看着是个大脚,比男鞋却要精致些。”
莫衙差点点头,拧起眉深思,线索到这里又断了,他有九分把握确定这是贼人的鞋子,可怎么能通过鞋子抓到贼人呢?何况,江五娘所说的鞋子特点很多女人都有,他自家娘的鞋跟穿时间长了就磨得左高右低的,他家婆娘也是个拐子骨突的,这没什么稀罕,路走多了,脚长歪了,是常事儿。
蓦地,他想起一件事问道:“既然这是贼人的鞋子,你们咋给扔了呢?”
江五娘不敢回答,嗫喏着退后一步,正好把秦四郎给晾在莫衙差眼跟前。
秦四郎心里正如烈火烹油般煎熬,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急,闻言,忙道:“莫大人,当日五娘洗了鞋子,我娘瞧着与她的鞋子差不多大,就上脚试了试,正好合她的脚……我们就想着这鞋子是她早年扔了不要的,不晓得啥时候掉进了那茅坑里……”
“你娘呢?”莫衙差有些失望,这趟差事可能白跑了,也是,只凭一只普通的没有特点的鞋子根本不能找出贼人是谁,对双庙村的人扔了鞋子的做法也就不那么揪着不放了。
“莫大人且等等,”秦四郎转头对秦江道,“江子,快回家叫你奶奶过来,说是衙门里的莫大人来找。”
他冲秦江使了个眼色,秦江忙答应了一声,飞奔回家找人去了。
秦五奶奶和秦四郎一家住在一处,秦江没回家,而是到了秦十郎家中找人,秦五奶奶那日呵斥秦涛,累得秦涛病情加重,此时秦五奶奶、秦涛媳妇、李十娘并秦栋媳妇都在这里,一边照顾生病的秦涛,一边翘首以盼焦急地等柳树下的消息。
秦江把柳树下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下,四个女人的脸都白了白。秦五奶奶嘴唇哆嗦,“啪”一声自己拍了自己手背一下,低声恨道:“这个不孝子!临老临老,还让我这个老家伙为他的破事儿操碎了心哟!”她骂得小声,生恐秦涛听了再有个不好,可就要了她的老命。
因秦江转述耽误了些许时间,秦五奶奶骂虽骂,事儿还得兜着,赶紧搀着秦江的胳膊疾步去柳树下,还得回头叮嘱涛媳妇不准去凑热闹。
莫衙差见秦五奶奶还得人搀着,即使如此,她走得也不甚快,对鞋子这个物证又失望了三分。秦五奶奶背着人穿上鞋子,在人前神色如常地走了几圈。
秦四郎暗地里竖起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啊!因有秦五奶奶镇场子,秦四郎和秦十郎等人也镇定许多,不再惶惶不安了。
莫衙差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不抱什么希望地问:“秦奶奶,你瞧瞧这鞋子的针线,可有啥特点没有?”村里女人针线粗,不像城里人那样还绣朵花、有什么家传的刺绣秘技之类,不特别做记号,只看针线是看不出什么的。
秦五奶奶敢随手扔了鞋子,而不是直接烧毁了事,自是有恃无恐,一眼也没瞧鞋子,摇摇头道:“莫大人,拿到鞋子的那日,我就看得仔细,的确没啥特点,我们村里、邻村里,鞋子都这样做的。”又尴尬地道:“今儿的我舍了老脸给莫大人陪个不是,我庄稼人不懂规矩,更不晓得啥赃物证物的,只看鞋子穿得上脚,便私以为是我老婆子扔了不要的鞋,倒是给大人们添麻烦了。”
她姿态放得低,莫衙差也不好说什么,道:“秦奶奶说笑了……”客气几句,走过场似的让黄老爹领着去了案发现场瞧瞧,窗子茅坑都重新修整过,脚印看得不甚明显。又去追贼的田间地里,那里的脚印越发杂乱无章,道是隔壁几个村听说双庙村差点捉住贼人都过来瞧热闹,早分不清是谁的脚印了。
莫衙差四人怀揣着找出线索、捉住贼人的希望,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却是灰溜溜、垂头丧气地走。这种令人沮丧的情况不是没料到,只是年轻气盛的四人难免有些泄气。
秦四郎作为村长苦留四位衙役,留不住只得随他们去了。
莫衙差半路上想着那鞋子的确找不出什么线索,便要扔了沾过秽物的鞋子了事儿,随他同来的一名较年轻的衙役突然说道:“莫老哥,鞋子可不能扔,虽说不能立时查出贼人是谁,可证物得交给县太爷保管。”又凑近他小声道:“莫老哥,就算我们不能捉住贼人,可这鞋子留着将来能在公堂上做个证物,揪出真正的贼人来!”
莫衙差一想,真是这个道理。这些日子来,也有些人揪了所谓的贼人来衙门lùn_gōng领赏,县太爷略板了脸,审一审,是非黑白顿现,贪赏滥竽充数、栽赃陷害的也有,却让真正的贼人逍遥法外。
思及此,莫衙差拍了年轻衙役的脑袋一下:“你小子贼精!”顺手将麻袋扔给他,装模作样地笑道:“那就劳累伏老弟啦!”
年轻衙役姓伏名广,隔空接过麻袋,眼中露出深思来。
民怕官,官差在村人面前也是官,可秦四郎几人明显较别人紧张,是真怕衙差,还是心虚?伏广的眼中划过一抹狡黠。
秦四郎客客气气地把衙差送到村子口,看他们往别村去了,才回转来让大家伙散了,虽是农闲时候且又到了冬天,各家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