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姚长雍的担忧并非多余,那日小寒跪地求金穗成全她的姻缘,金穗脸红都不红一下,还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问顾曦钧是否接受小寒,落在姚长雍眼里,可不就少了两分矜持么?
可这样的话,她哪儿敢对金穗直言,只好挑着小寒的错来说:“昨夜我琢磨了整宿,这事啊,还是小寒行事轻浮,倒累了姑娘。”
“怎么又跟小寒扯上了?”金穗失笑。
月婵蹲下为金穗换上羊皮小靴,边换边含着一丝责备道:“哪里有女孩子大喇喇求夫婿的?这也罢了,还求到姑娘前头。”
月婵特意咬重了“姑娘”二字。
金穗一愣,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遂明白了月婵话里的意思,想来是自己接受小寒“私奔”之事太自然了,才会让姚长雍怪到月婵头上,以为是月婵没把关她的规矩。金穗敛了神色,肃然道:“你不说我倒忘了,小寒姐姐素来温顺,这回胆子确实大了些。”
对于小寒的行为,金穗说不上赞同与否,要说赞同,小寒的确僭越了,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小寒是没有自主婚配权的。要说不赞同,她与瞿麦是郎情妾意,而金穗不过是顺水推舟地成全,人家是自由恋爱的鸳鸯,她才不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棒子呢。
再者,小寒也算不上私奔,一是在场有金穗这个被文华托付的主子,二是瞿麦的主子加师父顾曦钧默认了两人的关系。
一大早约好姚莹莹姐妹俩去给姚老太太请安,姚府的子辈、孙辈、重孙辈济济一堂。
穿红着绿、披金戴银的津二奶奶孙氏,破天荒地主动跟金穗打招呼,还捏了捏姚真真的小脸。
欢大奶奶袁氏较之以往越发和蔼可亲,和几位姑娘们漫无边际地聊着天气,一径地问她们可曾短了什么。
而去年才嫁入姚府的源三奶奶甄氏,笑嘻嘻地送了三位女孩每人一朵大红的芍药花:“看芍药开得热闹。便掐了几朵给几位姑娘戴着玩。”
金穗和姚莹莹面面相觑,而姚真真却被津二奶奶的亲昵弄得整个人傻掉了。
金穗除了正式场合,一般很少梳发髻,那朵芍药花堪比她的脸大小,要真戴在头上可要惹人笑话,她将芍药递给晓烟收起来。叮嘱放到室内暖着,回头来问姚莹莹:“大姑娘。府上是要有喜事了?”
姚莹莹一怔,上一回姚老太太的儿媳、孙媳一同露出喜气洋洋的表情来,还是在姚老太太七十大寿的时候,金穗说这话也是有根据的。蹙眉想了半晌,她摇头道:“没听我母亲提起过呢。”
姚莹莹扯扯傻站着的姚真真,随着长辈们鱼贯而入。
姚老太太今日欢颜较平常越发灿烂,还特意穿了一身红,整个人仿佛沐浴在暖洋洋的阳光里,如常地和小辈们说了会儿话。连姚三太太都附和着讲笑话,没再说不中听的话。
金穗正觉得姚府众人笑容灿烂得过头了,这时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老太太,赖娘子求见。”
“快请,快请!”姚老太太挥挥手,颇有点迫不及待的口气。
金穗等人疑惑。姚老太太却不欲多做解释。
玛瑙亲自为赖娘子打帘子,后面跟着另外三个仆妇。金穗瞥过眼去,只见赖娘子做的是管事媳妇打扮,发间插了三根银簪子,石青袄,灰鼠皮卦,棕色裙子。裙子底绣了几只黑底彩蝶,蹲身行礼时不经意露出腕上一对青玉镯子。
这身打扮,竟是比姚府上的管事媳妇还要体面。
竟不是锦官城里人家的管事媳妇,金穗对这个还是了解一点的,锦官城内,别说一般的富商高官,便是连蜀王府内的管事媳妇们都富不过姚府的仆妇。
金穗眼底划过一抹深思,难道是慕容王府的?可慕容王府年年派仆妇提前到姚府送年节礼,姚老太太怎么会单单今年如此激动呢?
赖娘子给姚老太太行完礼,又给在座的一众太太奶奶们行礼,年轻的奶奶们须得还半礼,到姑娘们这里,姚老太太直接笑道:“她们小孩子家的,哪里受得了如此大礼。玛瑙,快给几位娘子赐座。”
待赖娘子客气一番,侧着半边身子坐了,先是循旧例问候一番,姚老太太都答好,赖娘子打量几眼姚莹莹和姚真真,在金穗身上也溜了一圈,笑道:“奴婢来梁州之前,王妃娘娘提到老太太,笑说,老太太从小会调/教人,底下几个兄弟姊妹对老太太服服帖帖的。奴婢想着,老太太在王妃娘娘跟前时,才多大点儿?如今见了府上的两位姑娘和黄姑娘,都是温婉贞静的大家姑娘,才知王妃娘娘说的是真的。”
姚老太太笑骂:“王妃娘娘是叫你来埋汰我老婆子的吧?”
“奴婢哪儿敢在老太太面前饶舌。”
“既然这几位姑娘你看得入眼,不如来瞧瞧,我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有许多照顾不到的,你瞧瞧看,要是有不好的,你尽管直说,也是为姑娘们好。”姚老太太朝玛瑙递个眼色。
玛瑙沉默一礼,唤了三个丫鬟,下去扶着三位姑娘来给赖娘子看。
赖娘子口中道:“不敢。”一双精明的眼却在三个小姑娘身上打转,从坐姿、站姿、移步到行礼一一看去,眼含笑意地点头,起身避过礼,说道:“老太太打趣奴婢,三位姑娘倒当真了。”
又送上见面礼。
金穗颇有些不自在,尤其是那老婆子的眼睛跟x光似的,连任何一处细微的表情都不错过,可谁让她倒霉,正好赶上这事儿呢?这时候,她心里约摸有了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