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有心带着珍眉,毕竟珍眉还是个小孩子,山岚忙着地里的事儿,照顾不过来她,但她自己尚且寄人篱下,哪敢带珍眉呢?
只说道:“我在县府也上不久学的,珍眉……顾大夫不能老使唤爷爷采药,等爷爷不在县府,我还是要回来的。”
珍眉展颜,拍手笑道:“那姑娘以后是要和雁子她们一起去镇上进学吗?”
又可惜地道:“听说县府的娘娃儿们学的东西比我们学的要金贵些,姑娘不能一直在县府进学实在可惜了。”
“那又有啥要紧的?”金穗不打算告诉珍眉她们要搬家的事实,笑着说道,“其实县府的女学堂和我们镇上的女学堂一般,左右学的不过那些书本上的东西,其他的女红、厨艺之类不过是县府里的绣坊、酒楼送去的师傅们,想搏个好声名罢了。”
珍眉深觉有理,便点点头,思及黑暗里金穗看不见,轻轻“嗯”了一声。
金穗见她困意上来,自己也有些困了,接着说了一句:“而且,因镇上的娘娃儿们时不时要在农忙时回家做农活,你才觉得她们学的东西少些。我们要有那多时间,学得墨水也是一样多。”便先打个呵欠睡了。
珍眉小心地翻两个身,想着金穗明天又要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一趟,心下不舍,兀自寻思半晌,不等寻思出眉目来,已睡熟了。
翌日,金穗和黄老爹赶早回到县府,金穗因意外获得辣椒,像刚吃过重庆火锅似的,通体舒坦,见到文华热情地打招呼。连那一点点芥蒂也没有了。
金穗这么厚道,文华越发愧疚,两节课间常常过来找金穗玩耍,和金穗分享自己带的一些小点心,介绍她的朋友,决口不再提文家老姨太太之事。
别的尚可,不过,文华身份特殊,比照她母亲招赘婿的前例,这姑娘八成以后也会招赘。因此,在县府的富人圈子里,文华在一众同龄小姐们中间炙手可热。且因文华从小当做男孩子教养的。这在一众小家碧玉的姑娘堆里极难得,小姑娘们都爱跟她玩。
金穗年纪比她们小些不说,又非文华最亲密的朋友,文华突如其来的热情不仅她自己个儿吃不消,连文华两三个极要好的朋友也有些怨言。她们不会对文华说什么做什么。却不代表背地里不会为难家境贫寒、没有身份背景的金穗。
因此,偶尔金穗转个身发个呆的瞬间,女师傅发给她的砚台打翻了;课间玩耍时,从天外飞来一只鸡毛毽子,哪家小姑娘鸟笼的鹦鹉飞出来落到她肩膀上等等,这样层出不穷的雕虫小“计”扰得金穗烦不胜烦。
金穗想着不过是些小女孩们的玩意儿。她又没有实际损失,便不予计较,砚台打翻了。她主动跟女师傅认错;洗干净了重新研磨,鸡毛毽子、沙包擦着她肩膀飞过去,她主动给人家扔回去;鹦鹉、虫子飞到她身上,她也不怕,反而抓下来问是谁的。倒是吓得周围的女孩们惊叫连连。
再加上她见人皆是一副腼腆的笑,说话温声温气。不急不躁,任由别人心里恼火到怒火冲天仍不在意,更不会打击报复。
如此几回合下来,金穗并不粘着文华,反而时时推辞文华的邀请,小姑娘们觉得没意思,渐渐地,不再闹金穗了。
金穗狠狠地舒口气,她这些日子正烦着,因武双魁中了童生之后,武安娘子从他身上预见到未来是一条阳光灿烂的康庄大道,因此,武家为武双魁庆祝请宴以及告过祖宗祠堂之后,便催着武双魁赶紧回县府读书。
因武双魁也算有功名在身,他可以入县府官制的学堂读书,可他不仅要有原私塾先生的荐书,还得需人引荐。武安夫妻俩一辈子做梦都想让自家外上心,亲自来县府四处活动。
说来也巧,黄老爹对武家的事儿上心,有一回和连年余喝茶时无意中提到这事儿,便顺口提了一句,连年余则道:
“这有什么可愁的?我们家在珠黎县有几桩生意、几处铺子,洪老爷又是从伯京出来的。要说与他有私交有些过了,却也是认得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待我下回与洪老爷喝酒时提提。”
不几日,洪涵巩在珠黎县唯一够得上档次的酒楼里“偶遇”宴请武双魁同窗的武家父子,武安拍了两句极为质朴的马屁,又打了两斤梅子酒,宴请同窗变为宴请洪县令。
只过了半日,武双魁便收到县府里的官学送来的消息,让他近日去就读。
武双魁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金穗自然不是为这个烦恼,而是武双魁重归学堂,翠眉两头顾不过来。金穗作为“外人”,只好自己求了晋奶奶每日早上多做些饭菜,她多带一些寄放在学堂的饭堂里,等中午的时候在饭堂里热一下便可吃了。
饭堂原先有这个先例,以方便家远的孩子冬天能吃上热饭,可金穗煎了几回药,饭堂的人以浪费柴火为由,不许金穗再用饭堂的炊具。
金穗能不烦恼吗?
因是头一回,饭堂里的师傅们还顾惜她的脸面,说话很是委婉。金穗知晓,她没身份背景,若是师傅们嚷嚷出去,她年纪小可不顾脸面,却不愿别人因此诟病黄老爹,好在学堂里的那些小祖宗们终于消停了,她能少烦些心。
黄老爹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向顾大夫求情为文家的老姨太太治病,这些天正苦恼,金穗越发不敢拿这样的琐事儿烦他,早上临上车时对连年余的小厮道:
“小哥儿,回去时能否顺路把这些草药交给济民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