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兄弟在王家做了两天客,帮面儿家的高梁收了,冬麦苗施了肥,便要回家了。
面儿想着他们难得来一趟,下午收铺回来,就卤了两斤瘦肉一只鸭子,作为回送给刘大叔和刘大婶的礼物,另外想晚上再作多作几斤铁爪面让刘家兄弟带回去。
分别的头晚,制面房里,刘大娃在面儿的指导下揉面和压面,刘二娃在一边打杂,面儿便专门滚面和抓面,她对刘家兄弟毫不隐瞒制面技术,多两个人手干活,这晚比平时多做了近二十斤面出来。
刘二娃看着面儿提着铁爪扒在案板上跳来跳去的,笑道:“若不是要回去给爹娘报个平安,我们就在你家再帮你干几天活。只是再不回去,爹娘要担心。”
这两天两兄弟跟面儿和小娥成了好朋友,刘大娃心里舍不下小娥,可是不回去不行,脸红红地道:“再说我们也得回去秋耕了。”
面儿分好五斤面在一个竹箕里,唠叨着,“这些面明天你们带回去。秋耕后就不忙了,你们和大叔大婶要再来我家玩才行,到时可以在我家住久一些。”
刘大娃紧张地直摆手,“不用带这么多面,你现在一个人要支撑一个家,小娥家里又不好,你们得省着些。”
刘二娃咬着嘴唇闻着厨房里的卤香直吞口水,这两天吃面儿做的菜可过瘾了,面儿卤的肉也格外香。
“面儿。刘大娃,刘二娃。”
都亥时了,小娥提着个篮子在院外打门。刘二娃跑出去开门,小娥抱着半篮子柿子进来,“我爹娘说你们难得来一回,我们村潘家有几棵柿子树结得好,我娘去买了点柿子,明天你们一并带回去吧。”
刘大娃站在面房外,微暗的灯照不出他目光下的激动。刘二娃接过篮子笑嘻嘻直说谢谢。
“二娃真是不客气。”刘大娃说话的声音略有颤抖,太幸福了,这么晚小娥还过来看他们。
小娥上前拍一下刘大娃的肩膀,“跟我客气?这两天你们兄弟俩帮我们干的活这么多,你们来又带了一背礼物,回送点给你们是应该的。只是你们来的时间太短,不然我和娘给你兄弟俩一人做一双鞋子。”
刘二娃欢喜地道:“过一阵我们还要来看面儿。”
“只看面儿不看我?”小娥冲二娃故作生气地翘高小嘴。
刘大娃紧张得双手直抓衣缘,“也来看你和大叔大婶。”
“这还差不多。”小娥吃吃地笑了,她最喜欢看刘大娃在她面前发窘的样子,“你们晚上做了多少面?”
二娃激动伸出四个手指头,“四十多斤,快五十斤了。”
“真的?”小娥两眼放光,轻轻摸下二娃的头,“干脆你们回去给你们爹娘说,往后来帮面儿做面。”
面儿笑道,“说过了呢。我可巴不得他们能来帮忙。有他们帮忙,还没到子时就收工了。若是我一人做,晚上非到子时才勉强做得三十斤。”
刘大娃低下头,两只手把衣襟都快拧出水来了,心里扑通通地跳,要是能经常见到小娥就好了。
刘二娃把篮子提到东厢放好柿子,跑过来,把篮子还给小娥,“我们回去忙了秋耕就跟爹娘争取再来看你们。”
“说好了!打个勾,不许反悔!”小娥激动地和刘二娃打勾,刘二娃把手在衣服擦了擦,和她爽快地拉勾,嘴上唱着,“拉钩上吊,不反悔,谁若反悔谁上吊。”
“小娥。”小娥娘在院门外举着盏灯,叫唤她,“东西送好就回家睡觉了。”
“我先回去了。明早上我来叫你们起床。”小娥提着空篮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还有什么事要做?”刘大娃问面儿。
面儿摇摇头,打个吹欠,“厨房里还有热水,你们可以洗洗脸脚睡了,我收拾好也睡了。”
半刻钟后,王家漆黑下来。面儿很久没能在亥时就上床,连极乐洞天都没进,就美美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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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时,青河县西码头,县衙的师爷诸葛生带着四个布衣仆人恭候在河边。
诸葛生四十开外,生得圆脸细眼,满脸慈善,貌似敦厚,实则满肚子奸计。今天为了迎接贵客,穿一生暗红的缎衣,手上拿着把檀木骨大纸扇,脖子长长地望着从上游下来的船。
一首精美的画舫许许靠岸,西边码头很大,比东边码头大了两倍,此时河边停了上百只船,精美的画舫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诸葛生旁边的一个和他年纪相近的老仆小声道:“一定是那首画舫吧?”
诸葛生点点头,收拢扇子,沿着宽宽的石级往下跑去。
画舫靠到岸边,四个只着短裤的壮汉跳下船,动作极其利落有素地套好船,搭好三尺多宽的跳板。
这是青州第一商欧阳世家的画舫。
大公子欧阳庆和二公子欧阳真,衣饰富贵鲜亮地带着一干仆众下船,走上数级石阶。
欧阳庆年方二十一,头戴镶红宝石的银冠,模样英武,身材魁实,目若鹰隼,傲慢地往岸上扫视了一番,一只手正了正紫红的锦缎衣领子,手上戴着一个龙眼大的金戒指和绿蓝宝石大戒,尤其头上那颗宝石在阳光上闪发着刺眼的光芒。
欧阳真十七岁,一身白色锦袍,头上银冠束发,银冠精致,却未镶宝石,雪白的十指纤长如玉,手上并未戴富气十足的金银,只腰间挂着一只淡黄的玉佩,与欧阳庆相比,不只生得俊杰出众,眼神纯净,全无一丝世俗之气,朱红的小方唇不时挂着恬淡温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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