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啊”了一声,虽然意料之中,还是有些失望。
“叹什么气,”张敖摸了摸她的额。失笑道,“你母亲还说了,太后的五十岁寿辰就要到了,前些日子还提到你,她要我们父女早些返长安祝寿。”
“啊,”这一回语调却是上扬,“所以阿爹,我们马上要回长安了见阿母了么?”
“这,”张敖沉吟道,“本是该如此的。只是最近县中该上计租赋,去年我们回宣平时上计已过,今年。为父希望能看过上计后再行。”
“那,”张嫣微微有些失望,然而与鲁元分别将近一年,平日里还不觉的如何,忽然知晓相见近在眼前。却觉得十分想念起来。
“阿爹,”她脱口道,“我先回长安可好?”
“阿母家书也说了,”她道,“阿婆说想我,我早些回去。还可进宫探一探她。等到太后寿辰近了,阿婆忙起来,未必有时间见我了。”
“爹爹若担心我的安危。”张嫣笑靥如花,“我可以多带随人,从宣平到长安,一路都是官道,有传舍歇宿。不会有事的。”
“阿嫣,”张敖忽然肃容唤道。
“嗯?”
张敖盯了她一会。道,“你怎么总是不像一般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儿。”
“阿爹说哪里话,”张嫣吃了一惊,吐舌笑道,“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调皮捣蛋惹您闹心了?”
“都没有。只是,”张敖叹了口气,“算啦,你母亲也想你的紧,”他垂眸道,“就依你的意思。家人张础干练,为父让他送你前去长安,路上要小心谨慎些,要听他的话。”
“多谢阿爹。”张嫣大喜拜过。得到了允诺,她的心情轻快,眼睛左右张望,觑见父亲案上一卷扎着红缨的竹简,好奇道,“阿爹,这是什么?”
“哦,”张敖不在意的答道,“朝廷刚发下来的邸报。”
她解开竹简,看见上面的消息,蓦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元年五月,赵王如意暴病亡,谥隐,无子,迁淮阳王友为赵王。”
孙寤拜访宣平侯府的时候,侍女将她引到后花园,远远的瞧见张嫣在湖边拜着什么,湖风吹的她的衣袂翻飞,不知怎么的,有一种很清冷的感觉。
“你们家娘子这是怎么了?”她脱口问道。
“不知道。”侍女摇摇头,“早上侯爷与娘子说了些话,娘子从书房出来就一副很难过的样子。”
她于是走近,看张嫣将一卷手迹扔进火盆,刹那间火舌吞没,隐约还能看见上面娟秀的字迹。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张嫣拢了拢衣裳,回过头来,笑道,“我刚才听说,他死掉了。于是写了篇祭文,想遥祭一下。”
孙寤一时间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良久方道,“生死有命,这也是你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是不要太难过了。”
“不。不是这样的。”张嫣激动道,“如果我肯,也许……”
也许什么呢?
也许,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知道一些事情的走向,她其实,所作所为,非常有限。
长乐宫是吕后的天下,无论多么受宠,她在那儿,也不过是一个客人。她所得到的所有尊荣,说到底,都是吕后给的。如果她要在那个地方做不合吕后心意的事情,根本不会有半个人听她的意思。
而她在吕后的心中到底有多么重要,她其实并不敢赌。她之所以一直能得吕后喜爱,不仅仅是因为当年她曾挡在吕后身前为她痛斥高帝和戚夫人,也是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吕后面前做合乎她心意的事情。
那么,如果有一天,她违背了吕后的心意,吕后又会如何待她?
张嫣打了个冷颤。
她真的不敢赌。
多年的孤独艰难的生活,将吕后锻炼出一种铁石般的意志,这样的吕后,除了将一对子女看的比命根子还要重要,连自己的孙子,都可以不眨眼的屠杀,何况于她这个外孙女?
而吕后对戚懿的恨太深重,缘于这些年因为戚懿带给自己的所有羞辱与苦难,一朝得势,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吕后对昔日夙敌的报复。
对一个女人最好的报复,就是杀了她的儿子。因为,没有人比吕后更知道,儿子,是后宫中的女人最大的靠山,与希望。
所以,无论是为了刘盈,还是为了她自己,吕后都不可能放过如意。
所以,就算她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救下如意。
可是无论理由怎么充分,都无法掩饰,在如意的事情上,她无所作为的事实。
“阿寤,”张嫣哭倒在孙寤的怀中,“你不知道,那是个多么漂亮的男孩子,他的心思善良,伶俐通透,可惜,这么年纪轻轻,就不在了。”
孙寤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只好掏出帕子为她拭泪,“你的那位朋友若再天有灵,也是不希望见你难过的。”
“我们回去吧。”
“嗯。”
说话间一阵大风吹过来,将盆中灰烬扬起,飘飘荡荡的吹向天际,张嫣回过头张望,不知怎的眼睛又一酸,连忙忍住,转身去了。
“下个月我及笄,想邀请阿嫣去观礼。还望阿嫣务必赏脸。”
“啊——恭喜寤姐姐了。只是,我外祖母大寿在即,我不日就要返回长安。却是不能去了。”
“……真不巧。”孙寤失望道,“不能在多留几日么?”
“荼蘼她们已经在收拾行李了。两三日后就要成行。”
“呀,”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