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张嫣瞪了他一眼,羞红了脸。苍白的面色因为泛起的红晕,反而见了明艳。嘟囔道,“可是现在不一样么。”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做真夫妻。
而现在,……却已经是死生契阔,与子偕老。
话虽如此,被刘盈这么一说,她倒还是有些释然了。
西天的最后一丝天光也被夜幕吞没,日间过了午后便有些阴郁,到晚上。天上更连一颗星子都没有看见,夏馨园里点起灯火,张嫣一边用膳。一边拿眼睛去睃坐在她身边,跟她共用一个食案的刘盈。
“怎么了?”刘盈失笑,将岑娘特意熬煮的鸡汤递给了她。
“都已经酉时了。”
“嗯。”
“天都黑了。”
刘盈瞟了一眼外边的天色,漫不经心道,“我知道啊。”
“你怎么还没有回宫?”张嫣终究忍不住。问出口来。
刘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乌木箸,看着妻子,“阿嫣,你是我的妻子。如今,你在这儿。我们的孩子也在这儿,你还要我到哪里去?”
张嫣怔了怔,问道。“真的?”
刘盈心中便一酸,点头道,“自然。”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中,露出无法掩饰的欣喜来。
他们这一对小夫妻。刚刚冰释前嫌,又遭逢国难。在分离了足足小半年之后,终于重逢,本就是很想在一起。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短暂分开。只是张嫣私心里,还是很想念刘盈的。
如今,他能够留下来,她实是真心欢喜。
两个人耳鬓厮磨,不一会儿,夜色已经深沉。
刘盈洗漱完之后,从净室里出来,张嫣还在浴足,见了他出来,不自然的将铜盆中的双脚缩了缩,随即反应到自己太着于痕迹,重又放松下来,勉强笑道,“持已,你这么快就好了啊。”
刘盈的凤眸眯了眯。
他走到张嫣的面前,轻轻唤道,“阿嫣。”
“怎么?”张嫣装作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将脚伸出来。”
“也没什么好看的。”她做着最后的挣扎。
“阿嫣,听话。”
……张嫣便没有了声音,慢慢的,将双足伸展在了灯火之下。
好一会儿,刘盈都没有说话。
自张嫣陷落于匈奴军营之后,虽然在雄渠部的时候,所作的极度畏冷多半是出于假装,但她终究出生于在匈奴草原之南的大汉,自幼生长在富贵锦绣之中,在蒂蜜罗娜和渠鸻关照的匈奴军营之中还好,后来辗转跋涉在最冷时节的草原,又是在逃难之中,饮食起居都无法得到保障,哪里顾的上保暖防寒,渐渐的,四肢手足之上,便都生出了冻疮。
昨日刚刚回到长安,与刘盈重逢,因为两人的心情都放在了彼此终于能够再见的激动上,再加上张嫣有意将手上的冻疮隐藏了起来,刘盈并没有发现,直到此时,才见了她在这段苦难旅程中落下的痕迹。
阿嫣的足天生很小,形状很漂亮。一直以来金枝玉叶的生活,令她的双足曾经有着粉嫩的肌肤,燕好的时候,他曾经捉在手上爱抚过。
只是,如今。裸露在烛光下的一双足已经是微微肿起,起了一层薄薄的茧子。而圆润的脚趾之上,生着红红的冻疮。
……
刘盈一时只觉得心里发酸,垂下眸去。忽道,“把手伸出来。”
“持已?”
“听话。”
张嫣叹了口气,终究抗不过刘盈的坚持,将手也伸到了他的面前。
阿嫣坐在那儿,双颊消瘦,脸色苍白,愈发显得一双杏核眼眸很大。被途中一刀剪去的青丝垂下来,只到肩膀的长度,双手扣面上神情怯怯的。阿嫣一向骄傲而飞扬,很少有这种怯怯的神情,昔日那双洁白无瑕纤细漂亮的双手以及小巧玲珑宛如莲花的双足之上,如今,已经是生满了红肿的冻疮,在摇晃的烛光之下,触目惊心。
……
他的阿嫣,他从小珍视捧在掌心之中的阿嫣,在离开他之后的半年时光中,终究吃了太多的苦。
“可觉得难过?”他怜惜的摩挲着她的患处,问道。
张嫣敷衍微笑,“其实没什么啦。”
“可觉得难过?”刘盈执意问道。
张嫣叹了口气,这才说了实话,
“其实也还好。在路上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回了长安之后,可能是侯府的炭盆烧的比较暖,就觉得发痒。不过还熬的过去。”
“当初母后刚从楚营回来,也是这样。”刘盈忽然道。
汉二年,楚汉大战,汉军溃败,败军冲散了丰沛乡野,阿母与自己姐弟失散,他和姐姐在路上遇到了逃亡的父亲,阿母却被楚军所擒,与太上皇一起困于楚营多年。两年后,汉四年的九月,才被送回来。
从楚军回到长安的时候,吕后就和如今的阿嫣一般,身体消瘦的像是一抹影子,手足之上俱生满了冻疮。
张嫣一时无言,最后道,“持已,我觉得我后悔了。”
“嗯?”
“也许,那个时候,我真的不应该离宫的。”
张嫣将下颔搭在刘盈肩上,“如果,我不离开的话,后来的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了。现在想想,那个时候,虽然对你绝望了,但我终究不是过不下去。”
“我还是可以自请退居于北宫,不管你们在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