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张嫣应承道,“我不会说一个字出来。”
反正他们迟早会知道。
“不过,我也要去。”
“不行。”刘盈讶然,然后斩钉截铁的拒绝。
“要去。”
“不行。”
“要去。”
“不行。”
张嫣沉默的放了手,一双眸子委委屈屈的,像是受了委屈,如果不是知道事情始末,刘盈简直要怀疑自己怎么欺负她了。刘盈头疼起来,低声安慰道,“舅舅这次出去是有要紧事,不是去玩的,等舅舅以后有空了,专程带阿嫣出去玩好不好?”
这种空头支票,就像是那些“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一样的空话,莞尔小时候不知道放给她多少,张嫣唾弃着,这些人真是从古到今几千年都没什么长进,尽用这种话欺负孝子。不过她也不为己甚,抽抽噎噎的答了一声,“好——舅舅不可以骗我哦。”
刘盈汗颜。
“怎么了?”鲁元走过来,“盈弟你不至于欺负我女儿吧?”
“没有。”张嫣甜甜的答着,“舅舅刚才答应送一个香囊给我。舅舅一直很疼阿嫣的。”
刘盈忽然不能言语。
离开长安那日,由吕后安排,太子车驾从长乐西阙出,经章台街转东出宣平门。青色宫车宽敞而沉贵走过街头,车帏遮盖严实,没有人知道,车中其实并无一人。
刘盈在函里宅中休憩,换了一件普通人家常见布衣,步出来,管家在庭下禀道,“马车停在门右侧。等下公子带人直接上车即可。”
骏马拉着轩车出长安向东而行,刘盈坐在车中,忽发奇想,若是,若是汉二年夏侯叔叔驾的那辆逃命马车在途中遇到的是戚夫人和如意,父亲他会不会狠心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将他们踹下急驰中的马车?
他生生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
其时大汉立都长安已有四年,长安城渐渐发展出一片繁华景象,行人容光焕发。车外熙攘的人声让他渐渐回暖,如果,如果我能用被分去的那些父亲的喜爱换来这些人们的安居乐业,也没有什么不好吧。
其实小时候,在还没有戚姬和如意的时候,父亲本也没有多少垂顾于自己。
出了宣平门,车夫加快了车速,沿路景色也变得荒凉起来,间或黄土房垣,颜色陈旧。刘盈阖上车窗帘,学母亲用指甲扣着车案,忽听得一声声微弱的声音“叮”,“叮”,和着身下车轮滚动的节奏,传入耳中。
刘盈闭目仔细倾听。
马儿嘶鸣声,马蹄踏踏声,车夫挥鞭声,车轮轧过黄土路的吱吱咯咯声,随行侍卫从人的小声交谈声,经过村庄的鸡鸣狗吠声……在这种种琐碎没有规则的声音中,那微弱的“叮”,“叮”敲撞虽微小,却似乎是从他最近身的地方传来,渐渐凸显,最终竟大如擂鼓,仿佛敲在他的耳边。
他侧身,看着马车夹壁,静默了一会儿,刷的一声拉开。
一双像猫儿一样闪闪发亮微带惊慌的眼睛诧然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