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已大亮,雪地上的蹄印显得格外清晰,细封野利兰催促队伍一路追进了托素湖干涸的湖床。托素湖不大,方圆不过五六里,三千骑兵如风卷残云一般,很快就冲了过去。前面,原本凌乱的蹄印渐渐汇集到了一起。迎着初升的太阳,可以看到不远处,十多骑马排成一条黑线正在向东奔驰。
经过一夜的奔逃和激战,文昊的百名勇士只剩下十七人,多余的战马也走失了。他们都是优秀的骑手,没有了马匹轮换,为了节省马力,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竟被细封野利兰他们追上了。
细封野利兰一脸的兴奋,大吼道:“冲过去,杀了他们!”
细封的勇士们追了一夜,终于见到了“猎物”,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嗷嗷怪叫着狂奔过去。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争于替弟弟报仇的细封也欢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便是阵阵惨叫。他回头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在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的陷坑,两坑之间留了一条狭长的通道。跟在他身后的大队人马都掉进了坑里,他身边只余下二十多骑。在坑的另一边,细封野利兰带着断后的百十骑满脸惊惶,目瞪口呆。
这片地方两边各有一个小土坡,小土坡不高,没有树木,也没有其他遮挡,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雪面上不见一丝人马践踏的痕迹,显然没有埋伏。正因为看到这一点,细封野利兰才会放心地让大会冲了过来。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那十多名骑兵为什么要汇成一列,敢情人家早在两边挖好了大坑。可是,要挖好这样两个巨大的陷坑,并且做好伪装,那得花费多少人力,只怕刘子秋已经处心积虑准备好长时间了!
其实细封野利兰冤枉刘子秋了,这个大坑根本就不是刘子秋挖的,而是天然形成的,就连刘子秋自己都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这里是托素湖下游的一条小河,叫做流沙河。流沙河底满是细腻的沙子,两旁也不是土坡,而是沙丘。冬季河床干涸,再覆上白雪,沙子并不会变得坚硬,反而变得吸力十足,人马踏上去便会陷入其中。最初合并成西海族的好几个部落就生活在周围,因此对这条河的情况最为清楚。
刘子秋让人在河床的中间铺上干草,形成一条窄窄的通道。走在这条通道上自然没事,但如果走通道两边就会陷住马蹄。他的敌人都是骑兵,骑兵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超强的机动性和强大的冲击力,如果马蹄被陷住,骑兵就成了待宰的羔羊。岳家将里的杨再兴那样的英勇人物,陷入小商河也无能为力。所以,刘子秋原先的策略就是将慕容伏允的人马引入流沙河的河床,等他们被河底的泥沙陷住,再来个瓮中捉鳖。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处河床下面原本有一条地下暗河。如今,暗河已经枯竭,地下便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几十上百匹马通过还没有太大的问题,当数千骑疾驰而过时,薄薄的沙层终于支撑不住,一下子就塌陷了。中间那条通道虽然还在,实际上只是干草和积雪缠在一起的假象,连一人一马只怕都撑不起来。
刘子秋的人马就埋伏在土坡后面,他甚至没有派人观察这片河床的状况。只要敌方的大队人马陷入其中,肯定会大喊大叫,敌人的喊叫就是最好的命令。结果,河床那边却先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连刘子秋都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发出攻击的命令。等刘子秋爬上坡顶的时候,呈现在他眼前的便是两个巨大的陷坑。
陷坑中,人喊马嘶,惨嚎连连,无数细封部的勇士正在苦苦挣扎。陷坑很大,但并不算深,坑底也没有尖利的石头,掉落坑底的许多人都摔得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但大多数人并没有丧命。
张亮就站在刘子秋旁边,弓拉满月,正对着在陷坑前面惊惶失措的细封野利兰。就在张亮松开弓弦的一刹那,突然觉得手一抖,那一箭便射偏了,却是刘子秋伸手托了他一把。那一箭虽然射偏,却正中细封野利兰坐下战马。战马希聿一声悲鸣,人立而起,将细封野利兰掀翻在地。
刘子秋大喝一声:“抓活的!”
两边士兵蜂拥而上。忽然就见细封野利兰拔出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大声说道:“刘子秋,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投降!”
党项人性情彪悍,大多数时候都是宁死不降。
刘子秋的内力虽然还没有完全复活,但经过这次近乎散功的过程,他感觉自己的内力好像更纯了,整个人也仿佛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风吹草动,因此并不惧怕细封野利兰手下百余骑的冷箭,施施然地从坡顶走了下来,淡淡地说道:“细封野利兰,放弃抵抗,你还有唯一的活路。”
“哈哈,哈哈,我细封野利兰虽死何惜!”细封野利兰仰天长笑,忽然面色一沉,说道,“只要你肯救我的族人上来,我便将这条命交到你手里又有何妨?”
刘子秋看了看那两个巨大的陷坑,许多人依然在苦苦挣扎。那是三千多条鲜活的生命,尽数坑杀的残忍举动,刘子秋还做不出来。他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们放弃抵抗,刘某便让人把他们救上来。”
“刘大人最守信义,有刘大人这句话,老夫就放心了。老夫帮着慕容伏允对付刘大人,甚感羞愧,这条命就送给刘大人,做个报答吧!”说完,细封野利兰手腕一抖,弯刀闪着寒光,向自己的脖子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