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胆小,那个时候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我只记得我妈来接我的时候,我的身上都是血,眼前晕的厉害,什么事都是懵懵懂懂的,好像全世界都和我没关系一样,整个人已经傻逼了。
我脑子很疼,疼到蹲在地上不起来的地步。后来去医院检查,我才知道,我轻微脑震荡了。脑袋上头缝了十针,因为是女孩,担心留疤,我妈特地找人用最小的美容针给我缝的。
缝针的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浑身上下都是麻麻木木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总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好像是缺氧似得。每次一出现那种情况,好像只有用手掐着自己的喉咙才会感觉自己好受一些,我的身子在被窝里头发抖,抖了老半天,还是觉得喘不过气来。我实在忍不住了,翻了一个身,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跟个傻逼似得用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而一旁的枕头,已经被我的眼泪打湿了。
“赵雷雷!”有人喊我,是我室友。
我把头从被子里头探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我室友一脸吃惊的表情。她指了指我,特别不可思议的说:“你干嘛一直哭啊?”
“我哭了?”
“恩。哭了。一直哭。”
……
原来我在梦里哭着,在现实中也给哭了。
赵婷已经离我很远很远了。远到有时候我根本想不起来她的模样了。我俩相处时间不长,前前后后加起来半年有余,后来出了事情就各奔东西了。
事情是越闹越大,所有和这个事沾染上关系的人都被找上了门。后来也传到了我们学校,也传到了同学家里,在我们东郊那一片子,几乎成了热点新闻。
黄牛一伙人现在在蹲号子,几乎都被判了刑的。上次我还听人说,他们要出来的话,最少要等十几年二十几年。出来早的恐怕会三十岁左右,出来晚一点的话,恩,差不多四十岁了。
那阵子我的眼泪总是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也因为这件事情给休学了。每天睡得很多,也不看书,吃不动饭。后来我爸妈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带我出门逛逛,被我拒绝了。
那段时间也没人跟我说话,整个世界都沉默了。我感到自己身在深海,周围都是缠绕的水草,遍布全身,却无能为力。
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我的性格一下就改变了。
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我学会了抽烟。
后来过了两年,我才知道,赵婷死了。
她死了,因为其实她并不坚强。她只有十四岁。发生的那些事情,她根本没法承受,她死前他爸妈发现了她手上有好多刀疤,小的像是给谁用刷碗的铁丝划破的,大到类似于婴儿张开的嘴巴一样恐怖,那些伤口都是她用刀片还有笔尖划破的。身上还有烟头,不多不少的烟头,刚好十四个。
赵婷曾是我生命里特别重要的一个姑娘。也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个告诉我什么是真正友情的姑娘。
如今,她只能活在蔷薇簇拥的梦里,对我而言,她就像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心动,无论怎么珍惜都像是在虚度光阴。而我,我活在这世上,只留下一具躯壳,失去的尊严和底线都和她一样,相隔在冰冷陌生的时空中,一去不复返了。
虽然我已经不是那个胆小,敏感,被人打,被人欺的姑娘了。可是我长大以后,却依旧是受伤了也对着他人摇尾巴,固执的爱着一个人不愿意放手,尽管我身上有很多犀利的倒刺,固执的叫人又爱又恨,可是有时候我站在局外看着我自己,觉得突然很佩服我自己。
哈哈哈哈……
我好厉害啊,都走到这一步了,还笑眯眯的,没有在跌倒的时候选择去死,去离开这个世界。
我没有无坚不摧。我只是想做自己的英雄。
即使到了深渊,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冷静的竖起中指,比一个‘屮’,回敬深渊。真的,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人生躲不过生老病死和孤独,这个城市包容了我这个怂人的时候,还包容了那些欺负我的横人。我只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骄傲的跟人讲,我赵雷雷活着的时候挺好的,没什么把我打垮过。
就算皇冠生锈。我也照样是女王。
肚子饿了,又到了吃饭的时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真的会饿得慌,所以我穿好衣服就去找饭去吃了。
天渐渐地黑了起来,这孤独的夜晚,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有一种孤独,是你心心念念想着一个人,时间一长,你不得不面对他的疏远,然后也渐渐活成为了他的样子,欺骗他从未离开过自己。
我就是这种孤独。
可我不想永远这样孤独下去。
我后悔了!
我根本离不开苏苏和小鱼!
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我不要自己一个人!
我手慌脚乱的在电话薄找到小鱼的号码,打了过去,有那么一刻,我的心情似是紧张激动,又似是害怕恐惧。
等了一会儿,电话被人接通了。
“喂。”
“……”
“小鱼。我是赵雷雷。哥们喊你出来喝酒。”
“……”
“小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发誓再也不去那样的地方了,你和苏苏都回来好不好?”
“……”
“我想你们了……”
……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我知道小鱼在听着我说话,因为他的呼吸声很很沉很重,在电话那头一清二楚的传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