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音在监牢里一直没有等到李秋狄。只消一猜就知道,李侍郎肯定将他禁足了,免得他说出什么对李家不利的事情。很久以前,她就知道李家在帮华家做事。父亲之所以非要和李家联姻,也是为了稳住李侍郎的忠心。但再忠心的属下,到了这一刻,也是先选择自保。树倒猢狲散,何必抱着一块死呢。
想通这一点,她过得自在多了。是祸躲不过,反正现在她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在等待判决的日子里,蒋少玄倒是来过一趟。天牢这样的地方,寻常人想进来,只怕要费不少打点。他带了一篮子酒菜,陪她一起坐在地上吃起来,华音后来想,这大约是她那个时候唯一安慰的一刻。还是有亲人关心她的。
蒋少玄对她说:“我会想办法把秋少带来见你。”
她却摇头,颇为淡然:“不必了。我不想他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更不想牵连他。”
没过多久,牢里就传来消息,说圣上已经裁夺,判华国忠斩首,妻女流放西南为奴,下人一律充为劳役。皇恩浩荡,并没有牵连亲族。华音脑子里有根弦崩断了的感觉,鼻子有些酸,眼泪含在眼眶里。对于父亲,她着实没有多少感情,但最后的日子里,他到底为了救她而做了努力。
她问了狱卒刑场的方向,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刚直起身,负责押送流犯的官兵便到了。
华音牵起华珍珍的手,流亡的路很长,会发生什么她无法预料,但她会尽力保护她,也算仁至义尽了。
“华夫人呢?”没见到蒋瑞芝,华音有些讶异。照道理,她应该也会被一同押解去西南烟瘴之地。
官爷面无表情道:“得知被流放,她已经咬舌自尽了。”
华音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再问细节。
原以为,这一辈子,她就要老死在边陲之地,却没曾想,行了两天之后,竟有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官兵打晕,救了她们一行人。
华音喜出望外,正要问他们的姓名,那些人却自己扯下头巾,露出庐山真面目。
“表哥!崔岩!苏必欣!”华音简直不敢相信,“怎么是你们?”
蒋少玄用钥匙打开她和华珍珍的锁链,道:“除了我们还能是谁?英雄救美这种事情,当然只能是京城四少来做了。”
话说完,见华音左顾右盼,蒋少玄才黯然道:“秋少家里现在被层层围住,我连进也进不去。据说,他爹为了让他安分,连mí_yào都用上了。不是他不想来,是真的来不了……”
华音淡淡一笑:“我明白。”
崔岩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她:“这里有些银两,应该足够你们过很长一段时间。你先找个地方落脚,一两年以后朝廷不追究了,你再写封信回来,我们去接你。”
华音鼻子有些发酸,伸手接过钱袋。
苏必欣走过来,把一把匕首放在她手上:“你们两个女孩子上路,我们实在不放心。但是你知道,和华家交从甚密的现在都被监视了,我们也得小心行事。所以,我拜托了其他人来送你。”说完,侧过身子去,一道身影从他身后的树干走出。
再见面,果真是物是人非了。华音轻声开口:“小谢。”唇边的笑有些陌生。
小谢缓缓走过来,忽然跪在她身前:“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道公子爷安排了这一切。我跟在他身边十年,虽然不是寸步不离,但自以为对他了如指掌。直到你大婚那天,我才知道他竟然做了那么多事。华小姐,我不求你原谅,只希望你让我尽最后一点心意,替我们公子赎一些罪。”
华音摇头:“我知道和你无关。”如果小谢真的有份参与,他就不会一直将她往闵隽尘身边推了。好奇怪,有些事情当时发生的时候她看不明白,等到一切逝去,她才看得通透。
蒋少玄道:“出事前的半个月,圣上龙体违和,太医束手无策。有人送信进宫说有方可治,信中所指便是闵氏医馆。圣上担心消息外泄会影响朝纲,故没有宣扬。相信闵隽尘是在那时候得到圣上口谕,成为太医院首座的。”
一切那么巧合,在她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以后,圣上就病了,而且是只有他能够医治的病。那么,那棵雪芝从国库中消失的消息,自然也是他刻意让圣上知道的了。只要圣上命人盘点下国库,就会知道,除了雪芝,还丢了许多别的东西。掌管贡品来源的宰辅自然是头号怀疑的对象,而她爹又怎么会事先得知,将华家那个收满宝物的库房挪走呢?
一切都在闵隽尘指引下秘密进行,从前她就惊叹过他的本事,想知道的消息,想做的事情,从来没有办不到。
华音低头看向小谢:“你这样出来,你家公子不会怀疑吗?”
小谢神色低落,良久才开口:“我和公子吵了一架,以后也不会再回去了。”
华音弯起唇角:“那你以后就跟着我们一起生活吧。你懂药理,我们采药为生,应该不成问题吧。”
小谢露出狂喜的神色:“华小姐,你真的愿意带我一起走?”
有什么不行的呢?她本来就喜欢热闹。何况,珍珍的病还需要有人照料,有个懂医理的小谢在身边,是再好不过了。
临行前,蒋少玄再三叮嘱:“不论到哪落脚,一定要化名给我写一封信,让我知道你安全了。”
华音不忍违逆他的好意,便答应了。又想起一件事情,着急道:“我被抓以后一直没有见到夏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