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姑苏李家充满了铜臭,兄弟三个没甚大能为,但他们从小就有一点继承了父辈——改变出身,
有钱的不如当官的,士农工商,商最下,虽富,却最末。既然有钱,自然也可以走门路花钱捐个官儿,但那是一般土财主才干的事儿,也只能在本乡本土得瑟得瑟,出去就是叫人笑话的货色。
若真有远见真想改换门庭光耀门楣的,只一条道,读书取士,走科举一途。传个两三代,便可自称诗书传家书香门第什么的,就连冯唐那般靠着军功起家的,都不如这个精贵。
而姑苏一地,自古以来便是人间繁华之地,地杰人灵,人才辈出。有钱不算什么,家里出个一般品级的官儿也不算什么,一家族出个状元榜眼探花的,或几个进士才叫风光。所以什么状元里、三元街、探花巷,层出不穷。
所以因此李家三房,别管老实不老实,着调不着调的,如三房李明允心思不正之流,都是一心督促子弟读书,没动旁的歪心思。正因为这份心气儿,李家三房到这一代,倒是各自出了个争气的子弟。
按照大排行,长房六公子李家清,二房四公子李家生,以及三房九公子刚中了秀才的李家梁,都算李家的栋梁了。
尤其四公子李家生和六公子刘家清,上年秋闱中了举人,因名次靠后,书院的先生都不赞成他们当年参加春闱,便隔了一届。更有明白先生指点,既然家境富裕,何不趁早入都,若有机缘能得名师指点,进士及第方大有指望。
中举已经不易,进士更加艰难,多少人一辈子考到几十岁,也不过止步于秀才或者举人。四公子李家生,便是李家白的大哥,眼看再两年便是三十岁,有妻有子,考中的心情更急迫些。六公子李家清,虽比老五李家白小了两岁,跟冯紫英仿佛。可也成家且有一子,跟四哥五哥比,或许还好些,可一想到表哥冯紫英,所有的自傲全没了。
一般年纪,他还在位仕途苦读,人家已经三品大员,人比人得死,只有更加刻苦,方能聊以安慰一二了。
如今两人进京,就为着明年的春闱,都是带着伺候的小厮长随,连个丫头都没带,就是怕分了心思,什么温柔乡的,如今都沾不得了。
先拜见了冯唐老爷子,长幼尊卑,这是个礼。老爷子赐饭,不过一晃的功夫,下晌便去了三爷府上。
之前冯三爷已经得信,着了步景带人去接了,自然知道他们见过老爷子必然过来,偏巧今儿柳儿去傅家给傅秋芳添妆,尚未回转,冯紫英便在书房见了两位表哥表弟。
就心里来说,冯三爷对李家表兄弟,比自家兄弟更看重些。不为是娘亲舅大的缘故,而是除了三房一心钻钱眼儿的舅舅,另两位还算厚道人,家里子弟除了五表哥不大老实也没甚坏心,其他人都是正经人。做生意的正经做生意,读书的也着实用功,没走歪门邪道,这便是家风淳朴,很是难得了。
三人互相见见礼落座上茶,也有些年没见,互相一打量,俱都成熟了,似乎都看出对方的心思,不免相视而笑,冯三爷示意两位喝茶,歉然道,“贱内去姨姐家随礼,须得傍晚能回,一时倒是不能出来给表哥表弟见礼,还望见谅。”
四公子李家生忙道,“表弟何来这般客气,以后常驻都城,都是亲戚,自有见面的功夫,不差一日两日的。”
李家清也附和,冯紫英笑了笑,话题一转,“表兄表弟两位前来,大舅和二舅可带来话来?”
自然是带了来的,李家生忙从身边小厮手上接过一个包袱,打开,里面是给冯紫英的信和一个装着股份转让的文书的小匣子。冯紫英接过来,一看两样物事,便心里有数。先打开信看了起来,少顷看完,没甚意外,不过托付这个外甥照应眼前二人云云,不过如今另加了一个,便是五侄子李家白。
李明泽办完跟外甥协议的事情后,多少也回过味儿来,李家的生意,若想继续维持,得冯家的庇护,恐怕要落到李家白这个侄儿身上。至如今李大舅爷不大在乎这个了,李家家底已经攒下,只要读书的子弟出息,更不怕将来李家生意做不好,一时退让,谋得长远发展,也不算什么。
冯三爷自然看出大舅的心思,心内暗笑,却也不大在意。一辈子太长,至少十年之内,李家子弟官场上都需要冯家,十年以后,又拼的是下一辈。有他这种老子,柳儿那等伶俐的娘,不信子女调、教不出来。多生几个,不信没有天资上佳的嘿嘿。
当下冯三爷和李家两位详谈甚欢,柳儿回来的时候,三人在书房聊的正入巷。别看冯三爷少年纨绔,可若不是深入地探讨学问,任谁跟前也不露怯。柳儿少不得过去见过两位,这可是冯三爷除了亲兄弟之外,至亲之人,以后也是要多亲近的。
两人给柳儿的印象倒是极好,江南出才子,两人都生的白净儒雅一看便是读书人。眼神儿清正言语举止规矩守礼,跟李家白那等随性诙谐之人绝然不同,很符合柳儿心里书生的形象。
留了晚饭,因最后三人喝的有些多,便没回李家在京城的宅子。次日李家下人把两位公子随身带来的给各府的土产打点好,送了过来。
冯三爷给两位表兄弟求师的事,办的倒也顺利。林老爷子因为就有一女,自己百年之后,自然想着多有人帮衬。见四公子李家生课业扎实,人也稳重,又有冯紫英的面子,这个便宜女婿别的且不说,最是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