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光阴荏苒,弹指间又是一年夏至。
青城的夏至有吃凉粉的习惯。五太太的凉粉做的很劲道,用的是豌豆和扁豆,再调了芝麻酱、辣椒面、蒜泥、芥末、陈醋,入口冰凉爽滑,滑而不腻,鲜香可口。
叶珣搁下碗筷,问坐在一旁看他吃凉粉的五太太:“关于汉中凉粉,坊间流传了一则故事,五妈妈可听说过?”
家中从大太太到三位姨太,叶珣最亲近的就是这个五姨娘,他只喊五姨太做“妈妈”,连大太太也没喊过。五太太为人低调,宠辱不惊,从不争抢什么,反而成为容易被忽视的角色。
一次叶帅不在家,三太太嘲笑她畏缩讷言、不知道露头露脸,她只是淡淡的一笑回答:“女人怎么着都是一辈子,争抢的什么。”三太太不悦了,嗤笑道:“争抢什么?什么不都是为了儿子。”
叶珣曾经在给蒂娜的信中提到过:中国的女人,眼里除了丈夫就是孩子,也许清心寡欲的五太太才是最幸福的。蒂娜在回信中反问他:你觉得我会不在乎吗?还是你要学你父亲,娶一大堆的女人,为了赞扬我的清心寡欲?
叶珣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一种叫做文化差异的隔膜,但细细想来,如果男人只钟爱一个女人,她们也就无所谓清心寡欲了。
“晚清那会儿,光绪皇帝听到宫外人叫卖凉粉:‘酸咸麻辣香,消暑是良方,若是吃一碗,三天心中凉。’他坐不住走出宫,到摊子前要了碗凉粉,觉得可口,便吃了一碗又要一碗……”叶珣绘声绘色的讲着。
五太太听得有趣:“然后呢?”
“然后?”叶珣调皮的笑了:“然后光绪就给撑死了!”
五太太笑嗔:“净胡说!”
叶启楠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读报,听到叶珣煞有其事的给五姨太讲故事,他抖抖手中的报纸,笑着摇头,听他说的越发不像话,便忍不住插嘴:“你是闲的发慌是吧,上楼把《四书集注》抄上一遍。”
叶珣不动,嬉皮笑脸的从餐厅探头出来:“爹,我也刚吃完凉粉,朱熹那老东西愚昧啰嗦的很,抄他的书,您不怕我消化不良也给撑死?”
“你个离经叛道的混账!”叶启楠一个抱枕扔过去,被叶珣歪头躲过,他倒没真生气,不过是佯怒吓唬他:“先生的窗课写完了?拿下来我看看。”
叶珣拾起靠枕蹭到父亲身边坐了,讨好的笑笑:“没写完呢,南京要开五全大会,先生这两天忙,没空管我。”
叶启楠抬手给了他一记爆栗:“打不改你这拖沓懈怠的毛病,回头挨罚别赖我没提醒过你。”
“嗯……”叶珣抬手看看手表,转移话题:“我去接雨萌和珉儿放学。”
“他们学校有活动,怕不到天黑回不来。”五太太插话。
“那我晚一些再去,要是过了饭点,就顺便接他们在外边吃了。”叶珣说着,逃也似的上楼回房,哪个想听父亲无休无止的说教。
说来也快,叶珣回到叶家近一年了,尽管言行举止总有人来管束,不再像过去那样放荡自由,可有爹的日子总比过去好许多,父亲待他是由衷的疼惜,平日犯了错多是小惩大诫,甚至放纵他顶撞忤逆。除了隔几日去司令部帮忙,顺便兼顾下空军基地的整改情况,他过的简直是衣食无忧的米虫生活。
等到叶珉他们出来,果然天色已晚。既然是学校有活动,为什么不见别的孩子出来呢?
“哥哥别告诉别人,”雨萌拉着怯怯的叶珉:“是珉儿又被留堂了。老吴来接的时候,会替我们保密,哥哥也要替我们保密。”
叶珣无奈的摇头,难怪这学校三天两头的有活动,这两个小东西欺上瞒下的好苦,倘若被父亲知道,非要一脚把叶珉踢飞的。看着叶珉整日畏畏缩缩的小样子,也觉得可怜:“哥是那小人吗?上车,去吃饭!”
叶珉突然拽住叶珣的袖子:“三哥,我娘好吗?”
叶珣一愣,这话说得没来由啊,雨萌突然打开叶珉的手:“跟你说多少回了,六妈妈是坏女人,才被赶出去的,都大半年了,你有完没完!”
叶珣没多说什么,只是提醒叶珉在家里不要乱问,六太太是父亲的耻辱,是家里碰不得的话题,他不是巧言令色之徒,却也知道什么叫讳莫如深。
他们来到一家酒楼,这酒楼的老板柴铨是五哥的朋友,五哥的朋友遍天下,来青城那几天曾约他们一起见过面,并交代叶珣说,这都是换命的兄弟,有事尽管招呼他们,也省了再出现那晚青霁堂追杀令的事。
柴铨在家行三,外面多管他叫三爷或三哥。
他从后堂出来,二话不说将叶珣请去楼上雅间,吩咐人好酒好菜赶紧上。
“我这酒楼,怎么好像被你们叶家包了场了似的。”柴铨玩笑说,“你哥在隔壁的房间,好像在替叶帅请客,不过去看看?”
叶珣有些吃惊,这也凑得太巧了,听他这么说赶忙摇头:“才不去搀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应酬。”
两个小的早就饿了,饭桌上没有父亲,也不必顾及什么礼仪规矩,只管埋头苦吃。叶珣和柴铨在一旁推杯换盏,谈天说地。
柴铨又开一瓶红酒,为叶珣添上,一边说:“老五前天来了电话,让我问你个事儿。”
叶珉和雨萌酒足饭饱,便拉着手跑去楼下玩,叶珣脸色已经潮红,提醒两个孩子别跑远,继续与柴铨说话:“三哥说。”
“他让我问,下个月你去不去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