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时分,二太太的正院里亮起了灯。
二老爷与同僚喝了点小酒儿,进屋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晃,但人还算清醒,就是觉得有些头疼,一头歪进了太师椅里连声要茶。
何妈妈赶紧去泡茶,芳草则绞了冷帕子过来给二老爷敷上,又蹲下来轻轻地给他捶腿。二老爷这才觉得舒服些,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半眯着眼睛醒了会儿神,再睁开的时候恰好看到一小片灯光照在芳草的侧脸上,倒将她的娇俏与柔美照出了几分来。
二老爷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嘀咕原来二太太房里还有宝让自己捡漏。他这几年跟二太太感情一般,平常无事不大愿意上这儿来。几个新进的姨娘又是如花似玉温言细语的,把他哄得舒舒服服,他便更懒得上正院来了。
因来得少,二太太身边的得力丫鬟们他也没仔细瞧过。在他的印象里,只知道这个芳草是个挺厉害的丫头,性子有些犟,不像寻常丫头嘴巴甜会来事儿。她这人有点一板一眼,认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钉是钉卯是卯的,旁人在她这儿说不了情。
这种性子宫里当嬷嬷的不少都这样,但寻常人家的丫鬟却极少见。要知道丫鬟们的身契都在主人手里,又不像嬷嬷们已立志终身不嫁。她们的出路全都靠主人一张嘴,心情好了便许个好人家嫁了或是抬做姨娘,心情不好打发出去卖了打了甚至杀了都有可能。
所以但凡是大宅门里的丫鬟,就没有不会来事儿的,巴结主人那是第一要紧的。可像芳草这样从不说好话,只管低头做事的丫鬟,真是既少见又新奇。
二老爷是男人,有着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通病。太容易得到的便觉无趣,那些他一个眼神示意就会扑上来的女人实在没意思,没一点征服感。还非得就是芳草这样的,有股子拧劲儿,轻易近不得身的,才让人觉得有滋味。
二老爷望着芳草的侧脸,看着看着就有些浮想联翩了。二太太换了身衣裳出来时,便见二老爷目光呆滞地痴望着某个角落,仔细一看发现他竟盯着芳草在看,不由不悦地轻咳一声。二老爷听到后立马收起那龌龊的心思,冲芳草摆了摆手。对方便站起身来,冲二太太行了个礼,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里很快就剩了二老爷夫妻两个。二太太也不愿意拐弯抹脚,立即便点破道:“芳草这丫头一向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她帮过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也得给她找户好人家,断不可叫人给糟蹋了。”
二老爷喝了点酒人就有点轻飘飘,加上最近又是升官又是选秀的好消息太多,心情大为愉悦,也就不跟二太太计较,反倒有些没皮没脸,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咱们陆家可就是户顶顶好的人家。”
二太太听他这么不要脸,气得白他一眼:“我打算过些日子放芳草出去配人。你趁早别打她的主间。你那后宅里不要脸的小妖精还不够多,还想着从我这儿下手?叫儿女们见了没的笑话你。如今琴娘入宫在即,你最好收敛一点,别闹得大家脸上难看。”
“行行行,咱们不说这个。”
“本也不想与你说这个,谁有那功夫同你在这上面耍嘴皮子。”二太太正说着,何妈妈端着茶进来了,她便闭嘴不说了。待得何妈妈走后,二老爷便另寻了一个话题,将这事儿掩了过去:“你方才说琴娘入宫之事,我便想起大房几个孩子的婚事来了。琴娘上头还有个朝哥儿,如今都快二十了,今年秋闱我看中个举人不成问题,咱们也得操点心,替他将婚事给办了。”
一说起大房的人二太太立马就没了精神。可这事儿该办还得办,大老爷没了,大太太既没钱又没本事,这朝哥的婚事可不就落到二房头上来了。二太太想了想便说道:“既如此不如就等他中举之后,好好挑一门。到时候他妹妹在宫里,他自己又是举人,说门象样的亲事不难。只别要求太高,非要娶那什么公侯嫡女便可了。”
“瞧你说的,朝哥岂是那不知进退的孩子。那种人家的女儿,哪是说娶便娶的。再说那样娇养出来的姑娘也不好侍候,要我说倒不如小门小户教出来的姑娘好,知书识趣儿又体贴人,还会操持家里。就好比你一样,不比那娶回来只会花钱不会做事的要强上百倍?”
二太太明知他在那里拿话捧自己,可女人天j□j慕虚荣,被男人尤其是自己的丈夫这么一捧,没几个会不动心。她当即就觉得心内熨帖通身舒坦,再开口时嘴巴就松了一些:“你也别拿话夸我。我这些年做得如何自己心中也有数,总之没什么对不起你们陆家的地方。还是且说回朝哥的婚事吧。他如今没了爹,也没了家财,娶媳妇只怕也不容易。大嫂是拿不出几个钱了,娘那里或许还有一些,但也多不了。咱们也算是他的至亲了,到时候少不得得花点钱了。那倒也没什么,他若是个有出息的,将来娶个好媳妇,咱们脸上也有光。我倒是琢磨着若真成亲了,得替他备个院子才是。从前他跟文哥他们住外院,待娶了媳妇可就不能这般住了。琴娘入了宫她那一间便空了出来,索性不如这样,让婷娘暂时来咱们院里住,把大房那半边院子好好收拾一下,便算给朝哥娶媳妇用得了。”
二老爷一听便高兴起来了。他素来是知道二太太的脾气的,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你若强来她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罢休,可你若软言细语的,她又是另一番态度了。如今这般安排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