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悄悄回了陆家,本不打算惊动任何人。
但钱氏听闻她被王妃赏脸留宿一夜,自然是拉着她问长问短了许久,言语里明显地流露出打探的意味,就想知道王妃究竟对她说了点什么。
对钱氏来说,若宁娘真能嫁进亲王府,对大房的两个姑娘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助力。将来说亲的时候多少人家会因着这层关系而来下聘求取。对那些人来说,即便自家女儿嫁不进诚亲王府,娶一个堂妹嫁进王府的妻子也是很不错的。
官场中的关系网便是这么结起来的,一环扣一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的便是这么个理儿。
但宁娘由头至尾就不想攀这个高枝儿,对比钱氏的兴致冲冲,她明显有些意兴阑珊。对方问起王妃对她的态度时,她只得实话实说道:“其实是郡主想留我多住一日,并非王妃本意。”
“郡主留你也是天大的福气。”钱氏看着宁娘满心欢喜,便像看着一只金元宝。她乐了片刻后又抓着她的手道,“郡主留你都说了些什么?”
宁娘心想,她说的话必定不能告诉钱氏。那些个关于她三哥的事情是不能透露分毫的。其实宁娘那一晚听郡主这般说着,倒觉得她也是个头脑分明的人。她分析起哥哥的事情来头头是道,与他哥哥分析她的性子倒是如出一辙。
到底是兄妹两个,看对方的事情都透透的,可一到自己身上似乎又有些执着了。
钱氏还在那头说着点什么,宁娘已然有些听不进去了。最后钱氏说得嘴也干了人也乏了,这才放宁娘回去。一旁陪听的姐妹们也是困倦不已,个个向钱氏告安后便回房睡了。
宁娘回到西湖月少不得洗漱沐浴一番,待到整个人清爽自在时,躺在床上才开始想方才的情形。人一精神脑子便特别灵活,她一下子就留意到了萍娘的不对劲儿。
昨日宴席上萍娘一个人不知去了哪里,一直到很晚才回席。回来的时候脸上竟没有一丝不悦,完全不因姐妹们都丢下她而感到愤怒。她当时脸色平静如常,孙家二小姐顺嘴问了她一句,她便说自己在园子里随便走了走,欣赏了一下王府的景致。
当时宁娘便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实在不像萍娘的性子。她是那种没理都要搅三分的人,眼下明摆着让人冷待了却不着恼,完全不符合逻辑。
只是当时的情况宁娘自己满肚子的心事,也顾不得细想萍娘的异常,只道她是被王府的大气华贵所折服,收起了平日里尖利的獠刺。如今细细一想,倒越品越觉得不对了。
今日她陪钱氏说话时特意观察了一下萍娘的反应。若按平日里她的性子,即便不跳脚少不得也要翻她几个白眼。人人都知道,在这个家里,萍娘最看不惯的人便是她。如今她在王府长了脸,回家后长辈们又对她颇为器重。尤其是钱氏,从前在二房向来最惯着萍娘,现如今居然跟宁娘站在了同一阵线上,心胸狭隘如萍娘者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但出乎宁娘的意料,今日萍娘的表现可说是相当淡定,甚至可以说有些漠然。她对自己在王府的遭遇丝毫不感兴趣,甚至陪坐在那里时心思全然不在她和钱氏身上。她似乎有什么心事,感觉那心事还令她颇为愉悦,以至于完全不嫉妒宁娘在王府受到的礼遇。
莫非那日在诚亲王府,萍娘结交到了什么高门贵女?虽说郡主确实身份尊贵,但那一日去的宾客中也有不少公侯家的嫡女,随便巴结上哪一个对陆家来说都是一份极大的助力。若真如此,萍娘的反常倒也能解释得了一二了。
宁娘躺床上将此事又细想了几遍,最终敌不过睡意来袭,终是沉沉睡去。接下来的日子又回复到了从前的状态。她每日早起去向钱氏和二太太请安,用过早饭后便由丫鬟陪着去听先生讲课或是由绣娘指点绣技。宁娘的刺绣技巧已大有进益,终于也能绣出一两样拿得出手的作品了。她的字也练得漂亮了许多,不再像最初那样一j□j爬,让人看得连连摇头。
绣娘或是先生每每夸奖她的时候,宁娘总不自觉去留意萍娘的表情。大部分时候她都神色平淡,甚至根本没听到那些夸奖之词。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两个不屑的表情,但都是转瞬即逝。
宁娘愈加觉得萍娘一定发生了什么,只是她与她关系向来不睦,也不好向人打听什么,虽心下好奇也只得强行按捺下来。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来月,终于又到了宁娘的生辰。去年这会子陆家正处于局势不明的状态下,先帝驾崩,慎王登基,朝廷里终日弥漫着一股阴沉的气息。二老爷整天将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去太常寺上职时总像是去赴死一般,生怕某日抄家的人便冲进家来。
宁娘虽是女儿家不识愁滋味,也感觉到了这股阴郁之气,加上国丧正盛,她只吃了碗春晴煮的面条便算过了这个生日。
今年听二太太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替她好好办个生日宴。虽说及不上郡主的规格,至少也得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似乎从王府回来后,宁娘一下子就成了香饽饽。要不怎么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诚亲王府刚与她有那么点瓜葛,她在家中的待遇便扶摇直上了。怪不得人人都想巴结侯府,她一个小女子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些官场老油条了。单凭诚亲王府这块金字招牌,他们便能捞足油水。
宁娘对这个生日倒是可有可无,一切任凭二太太做主。只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不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