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时,忙碌了一日的王府终于归于平静。
周郁芳落水一事除了几个当事人之外,其他人全然不知晓。连王妃都有些一知半解,闹不懂里面的原由。但她向来不喜这个看似柔弱实则包藏“野心”的庶女,总觉得她与自己的三子走得过于亲近。这样的姑娘,莫说嫁进王府来当将来的王妃,便是嫁给小三子当侧妃,她都觉得是委曲儿子了。
但周家的嫡女周君芳她也同样看不上。这姑娘平日里跋扈惯了,虽然在王妃面前装得一副贤淑样,但她日常的所做所为王妃也有所耳闻。这种无脑又尖刻的女人,王妃是断然不会让她进府的。
如果说周郁芳只是出身不高入不得王妃的眼的话,周君芳便是本质太坏令王妃消受不起了。这两个姑娘都不合适,一想到这里,她不免也有些情绪低落,拿着帕子坐在床沿边,竟也发起愣来。
诚亲王今日喝得多了些,这会儿人就有些犯困。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不如早些睡吧,想什么这般出神?”
王妃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看看手里绞好的帕子,便冲王爷笑了笑,替他轻轻擦拭额头。一面擦一面笑道:“还不是为了秋儿的婚事。展眼他已过二十岁,平常人家的子弟到他这个年纪早已成亲了,只怕连孩子都有了。他却一直这么拖着,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
王爷拉过王妃的手来,放在掌心轻轻摩挲着:“他的心思你也不是不知道,你们母子两个性子都一样犟,谁也不肯先低头。”
王妃咬着唇不说话。说到底她的宝贝儿子迟迟不肯成亲,无非就是因为她一直阻挠他娶宰相家的庶孙女。可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堂堂王府的嫡子,将来要承袭爵位的人,如何能娶个庶女为妃。传出去诚亲王府还有何颜面可说?
王爷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说动了,于是便试探着问道:“不如你就顺了他的意吧。我看郁芳那孩子人品也不差。小的时候她也常来家里,还不是那个时候就跟秋儿有了感情。两小无猜的,要打散了也难哪。”
“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为了他们小时候的那点子情意,咱们便要眼睁睁地看着秋儿成个笑柄不成?咱们秋儿哪点不好,文治武功样样不落人后,小小年纪带兵打仗已是军功赫赫。不说别的,单说他的人品长相,满京城还能挑出第二个来不成?多少公侯家的小姐倾慕于他,那些夫人们整日里想着法子与我拉关系,都巴巴地想将女儿嫁进咱们家来。说句不该说的话,秋儿便是配公主也不委曲了人家,如今要我答应他娶个庶女,我是万万不会允的。他将来是要承爵入府主事的,难道你要让人笑话诚亲王王妃是个出身卑贱的丫鬟所生的吗?”
一听妻子这般的长篇大论,王爷便觉头痛不已。一边是心爱的女人,一边是器重的儿子,偏向哪一方都不合适。可这两人的矛盾已积了好些年了,从儿子满十五岁起,两人便在婚姻大事上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儿子楚怀秋坚持要娶周阁老家的庶孙女周郁芳为妻,王妃则是坚决不允,说什么也要为他挑一门门第相当的婚事。可她挑的那些个姑娘,儿子连看都不看一眼,宁愿这么拖着也不松口。闹到现在二十来岁的人了,莫说娶正妻了,屋子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就连王妃送去的使唤丫头都让他借故给撵了出去,他住的那个跨院里整日里就几个小厮在打理,连个女人都见不着。
王爷有时候真有些担心,担心儿子就此便对女人失了兴趣,从此要清心寡欲一辈子了。与他出家当和尚相比,王爷倒觉得娶个庶女回来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儿了。
但王妃对此意外地执着,大有宁愿让儿子一辈子不成亲,也不许那庶女进门的意思。王爷见她此刻情绪激动,只得从床上撑起身子,轻抚她的背加以安慰,同时不忘出主意道:“若你真担心将来王府娶个庶女当王妃,不如咱们便向皇上讨旨,请封冬儿为世子如何?反正秋儿有功名在身,即便不承爵,他将来的官职必定也小不了。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时,百废待兴,秋儿大有出头之日。只看他这几年打了几场仗便可知,他将来是个有大出息的。他对爵位本就不感兴趣,早些年我要为他请封世子他便推三阻四。他既不愿承爵咱们也不勉强他,不如叫冬儿接了这爵位。这孩子心思比秋儿活络,聪明才智也不在他哥哥之下,年纪又轻,加以时日必成大器。若他成了世子,你再为他挑一门可心的婚事,秋儿便随他去吧。”
王爷叨叨叨说了这么一大堆,本以为妻子多少会被自己说动一些。没成想王妃听了之后,郁结的眉心非但没有松开,反倒凑得更紧了。
她倒了不曾发作,只是长长哀叹了一声:“秋儿不晓事,你道冬儿便那般听话吗?孩子一日大过一日了,都有自个儿的想法了。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是随了谁了,怎么我看来看去都有那么点痴情种子的味道。”
“那还不是随了我了。我这么些年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数,再没半个女人能及你在我心中地位的分毫。”王爷一面说一面就凑过去嗅妻子脖颈处的香气,这本是一个充满暧昧风情的时刻,但王爷嗅了片刻后回过味儿来了,从妻子肩膀处抬起头来,略带疑惑道,“听你方才话里的意思,莫非冬儿也看上哪家不成器的姑娘了?”
王妃苦笑一阵,将先前的种种事情都同丈夫讲了:“……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