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娘被这一声吓得不轻,险些跌进水里。
她赶忙抱住旁边的大树,靠在上面直喘气。虽然这声音听上去确实通透明亮,好听得让人心醉,但任何人暗夜之中听到突然的人声还是会被吓着。
宁娘颇为埋怨地瞪了来人一眼:“公子走路如何没有声音?”
楚怀冬淡笑一声,望着宁娘将身子微微探了过来:“我吓着你了?”夜色里的他的一双眼睛明亮闪烁,就跟他的声音一样透彻。
宁娘想说“是”,想想还是算了。更深露重的,她一个女儿家实在不适合跟个男子这般独处,就在放在现代也有些不合时宜。想到此处她看了对方一眼,行了个礼便告辞道:“小女子还有事情,四公子自便,告辞了。”
她边说边往回走,刚走出几步就被叫了回来:“姑娘且慢,在下特来此寻姑娘,有一事相求。”
“找我?”
“自然是找你。若不然我何必顶着感染风寒的身子前来此处吹风?”楚怀冬说到此处,像是配合似的打了个喷嚏。打完之后还向宁娘告罪,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宁娘看他年纪也不大,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但为人却很老成,待人接物皆有礼有度,是个士家公子的模样,倒不像是那种顽劣子弟。他说特意来寻自己,宁娘不免有些好奇,便停下步子来问:“你找我为了何事?若是为了白日里落水一事,我便在这里代表哥向你赔个不是。”
“姑娘这般聪明,自然知道我不是为你表哥之事前来。此事我即便要找人算账,也自会去寻你表哥,不会为难你一个姑娘家。”
“那你找我……”宁娘突然住了嘴。她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事情,想起沈涵芝为什么又突然发疯。怪不怪自己一时多嘴,说了一两句不该说的话。这人这般聪明,这会儿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了吧。
果然楚怀冬开口提了那事儿:“在下白日里听了只言片语,觉得十分疑惑,故来寻姑娘问一问。在下并不记得曾在何处见过姑娘,但之前听姑娘的语气,似乎是在何处见过楚家的四公子。我大胆猜测,姑娘见的那位四公子并非在下,想是另有其人吧。”
他问得这么直接,宁娘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事事关她的隐私,若说与他便等于是告诉他自己在严觉寺的梅林里曾与一男子见过面。这人虽看着人品不差,但毕竟接触太少知之甚少,若他将此事宣扬出去,自己的名声该如何保住?
想到此处,宁娘便回绝他道:“此事事关隐密,恕我不能说与公子听。”
“我知道姑娘担心什么。但我亦有我的担心。若是有人在外冒充我的名号为非做歹,在下誓要弄清楚一二。他既能以我的名头对姑娘招摇撞骗,想来亦会对他人如此这般。姑娘冰雪聪明自然不会上当,但难保其他人不被他蒙骗。还望姑娘告之一二,在下可以向姑娘保证,绝不将今夜听到的事说出去一二。若有违此誓,便叫我……”
他说到这里,往身后月光鳞鳞的水面望了一眼,浅笑道:“那便叫我跌落此湖,再无人给我递一根竹杆。”
他这话说得极有趣,宁娘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她轻掩嘴巴,将头撇向一边:“你若这般说,那只消从此不再来沈府便可以了。此誓真做不得准。”
暗夜里楚怀冬的眼睛一亮:“那不如这样吧。我答应你,若你将那人之事告之我,我便不再追究你表哥推我下水之事。我会同你舅母说,白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与你表哥无关。这样你看可好?沈夫人热心留我多住几日,我也可借此与你表哥消除误会。姑娘对此可满意?”
宁娘真心觉得这男人不是一般的难缠。当初梅林里见到的那个只能说是愣头青,这一位才是真正腹黑霸道的主儿。明明就是在威胁自己,偏偏从他嘴里说出来,似乎还是她讨了便宜似的。如今他年纪尚幼,将来若成年了,指不定会是怎样的人中龙凤呢。听说诚亲王就是个审时度势眼力极好的人,看来他的儿子也是不遑多让了。
宁娘本不想理会沈涵芝,这事本就是他的错,让舅舅舅母教训他一下也未尝不可。但楚怀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似乎不能不卖这个面子了。其实舅母那里还是小事儿,舅舅也不见得会对亲生儿子下毒手。怕就怕他回去向诚亲王说起此事。
舅舅家现在依附着诚亲王才有这般的鲜亮日子,若因此小事与诚亲王起了嫌隙,往后的事情便不好说了。舅舅待自己还算不薄,舅母也没真亏待过自己,他们遭了难对自己没一点儿好处,倒不如趁现在做个顺水人情。
想到此处,宁娘便冲楚怀冬侧身行了个礼,柔声道:“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盼四公子记得今日所说之话,切莫将此事向人提起。也请四公子宽宏大量,莫与人说起与表哥的争执。”
楚怀冬一下子就乐了。他觉得这姑娘实在有趣。自己方才话里的威胁她明显听出来了,可她非但没有恼,反倒将了自己一军,拿他所求的事情反过来讨好处,让他别将沈涵芝的出格告诉自己老爹。
真是个聪明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想到了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处理办法。楚怀冬本来找宁娘只是想问出那个冒牌货儿,这会儿倒是对她刮目相看了起来。
他久居高门,见过的姑娘不是拘于礼法呆板无趣,便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这等聪慧又低调的女子他真是头回见着。此时月光正盛,洒下一片照得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