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德馨将胸膛挺得更直,让年富能够依靠的更舒服,悄悄张开黑色的斗篷,企图用自己的身躯挡住身后刺骨的寒风。
年富的拒绝令德馨既感动又心痛,眼睁睁看着自己同胞兄弟一步步步入死亡的威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一手推促,内心该是怎样的煎熬与内疚,德馨比任何人都能体会,所以这一刻他无比心疼这个男人。
年禄还是晚去了一步,西宁城中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早已人去楼空。年富接到幽芙一夜之间人间蒸发的消息时,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两天时间在西宁城中百姓形色匆匆的逃亡中缓缓过去,驻扎在忻州西凉河畔十七王爷的援军自然是不会来的,然而却等来了一夜暴雪令天地之间突然换了颜色。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世界抚去了一切人类活动的痕迹。裹紧身上雪白的貂绒大衣,年富的目光刺破厚厚的云层,仿佛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这场雪救了老三一命,我正发愁如何给年熙回信。”
身旁德馨嗫喏良久,“我——,我让洪先生来了。”年富一愣,随即问道,“洪先生是你的智囊,一向深居简出,如今西宁城中的局势早成定局,他来是为了——”话未说完,却见德馨面露愠色,眼眶泛红的望着年富手中饮去一半的热茶,“为什么不告诉我?!”
年富不答,低头望向手中尤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问道,“你放了什么?”德馨接过年富手中的热茶轻抿一口,那苦涩的味道令德馨紧蹙的双眉微颤,“蛇胆,有明目清润之功效,味道却苦涩难咽。”
年富扭头看着德馨微微泛红的眼睛,一如当年被推入手术室时那人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只是那时候的他不懂,而现在年富只想好好珍惜上苍再一次的恩赐。年富笑道,“老毛病了,没想到换个——,还是会复发的。”
德馨急急问道,“是什么病?!”年富摇头,“肿瘤。”见德馨眼中的骇然之色,年富笑道,“良性的,所以不用担心。”德馨尤不放心,急急追问,“真的不会扩散!”年富神情一愣,惊讶问道,“你知道恶性肿瘤会——”
就在此时年禄匆匆来报,老远就听到年禄兴奋的吵吵嚷嚷声,“少爷——,被困山虎口的西北军回城了!”年富心头巨颤,与德馨互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喃喃道,“这么快!”年富急忙问年禄道,“三少爷可平安无事?”
年禄摇头,“不是很清楚,瞧着军容仪仗狼狈不堪,这一仗定然打得十分惨烈。奴才站在外围根本挤不进去,所以并没有看到三少爷。”年富点头,转身书房,身后的年禄急忙问道,“少爷需要奴才去套车吗?”年富淡然一笑,“本少爷何曾说过要出去?”年禄呆愣愣看着俨然顶替自己成为年富贴身小跟班的辛一杭尾随年富身后走进了竹韵斋的书房,心中一片黯然失落。。。。。。。
西北大营密不透风的牢房内,年羹尧与年富第一次单独站到了一起。只是此时此刻年羹尧在前面默默走着,年富垂首紧随其后,牢房阴暗的甬道内充斥着潮湿阴冷的腐臭腥味。来到一间光线阴暗的牢房前,狱卒慌忙打开牢房,年羹尧毫不避讳的钻了进去。
眼前的中年文士囚服加身,神情依旧安详,除了眉宇之间略带疲乏,嘴唇泛白起皮之外,他还是那个胸怀丘壑峥嵘的曾静曾先生,人称薄潭先生。看来李又玠说的是实话,他没有对曾静动用过大刑。
“我该叫你曾先生还是薄潭先生?”年羹尧淡淡道。自从被幽禁至今没有吐露半个字的曾静终于开口了,从容不迫,视死如归,“还是曾先生吧。”年羹尧叹息,“对于曾先生,年某还是太自负了。”
曾静淡笑摇头,“大将军不必妄自菲薄,至始至终保持清醒的恐怕独有大将军一人而已。”年羹尧望着眼前沦为阶下囚,却依旧翩翩君子的中年文士,惋惜道,“明知先生不可能为年某所用,年某却不忍杀先生。”曾静洒脱的哈哈一笑,“将军一生杀伐果断,值此当前,当断则断才是。”年羹尧点头,突然转身,在与年富错身的那一刻,年羹尧幽幽道,“能留则留,不能留就成全他吧。”年富默默颔首。
年羹尧走出牢房,北风呼啸,刮在人的脸上生疼。年羹尧漫无目的的在前面走着,紧随其后的桑成藏目露忧色,试探的问道,“大将军您这是要去三少爷的帐中?三少爷一直昏睡不醒——”
年羹尧摇头,“还是不去了,让军医好生照看。”桑成藏面露忧色,“可是——”为之鞍前马后半生的桑成藏又岂会不了解年羹尧的性情脾气,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而子不得不亡。
可如此一来,父子之间恐再难回到从前的濡睦融洽。望着屹立寒风中依旧彪悍的中年男人不知不觉双鬓染上了岁月的苍白,无儿无女的桑成藏心里头泛起一丝酸楚。迟疑良久,桑成藏终于还是开了口,“三少爷性情粗犷不拘小节,可大少爷心思细腻,老爷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好,毕竟这一次——”
不等桑成藏把话说完,年羹尧坚决摆手,语气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专横与骄傲,“他是我年羹尧的儿子,就该理解战争的残酷!”桑成藏黯然闭嘴,理解是一回事,可能不能谅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桑成藏叹息,山虎口被围乃年羹尧将计就计之策,直至西北军狼狈凯旋,桑成藏才明白这其中的风云诡秘。
年羹尧离开后,年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