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顶军帐从外面看并无特别之处,走进里间一股热浪顿时驱散周身的阴寒。几年不见,那坐于帐中首位的男子依然气势强悍,双目锐利如刀,只在额头刻上了些许风霜的痕迹。年羹尧身后一面写有“年”字军旗鲜艳如血,似在向世人昭示着他彪炳青史的功绩。

首位阶下两排座椅上坐着八位重铠加身的将军,个个身形彪悍,气势冷凝,尚未靠近年富似乎嗅到空气中一股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年羹尧大手一挥,“那就按计划行事吧!”八位将军霍然站起身,朝着首位的年羹尧抱拳行礼,“末将遵命!”众人领命而去,路过门口时竟无一人望向一旁的李卫及年羹尧,军人浸透血的气质在前世就令年富深深的着迷。

帐中扎眼的将军们鱼贯散去,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年富这才发现在帐中的西北角还坐着一个人,布衣蓝衫,形容消瘦,年过四旬,却独有一股成熟男人的气质与沉稳。在中年男子的身前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沟壑跌宕的演练沙盘,中年男子轻摇折扇,似在沉思。年羹尧不假辞色,“李大人。”

李卫抱拳,不逞多让,“年大将军。”年羹尧幽冷的目光越过李卫望向年富,年富撩起长袍,长身跪地,“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感觉头顶上冷凝如刀的目光变得柔软,“起来吧,帐中无家事,既是有皇命在身,一切以大局为重。”年富收敛精神,爬起身恭敬道,“下官谨遵教诲。”

待李又玠落座,便开门见山道,“在下想请年大将军帮忙找一个人。”一边说着,李又玠微微眯起的阴暗眼眸望向沙盘之侧的中年文士。年羹尧不屑冷哼,“什么人?”年羹尧不防备这位中年文士,想来十分信任此人,而年富却不知这短短月余,年羹尧帐中新添心腹幕僚。想到三弟年烈已有数月未往京城传送家书,年富的心头隐隐有种不祥之兆。

李又玠道,“吕留良亲传弟子沈在宽!”年羹尧挑眉,“桐乡县崇福镇的吕留良?”李又玠点头,目光再一次瞄向坐立黑暗之中轻摇折扇的中年文士,“正是!”年羹尧稍作沉吟,“明日一早给你答复。”李又玠笑意盈盈的站起身,“那李某在这里谢过年大将军仗义相助。”年富也跟着一同起身,却在此时帐外传来年烈气哄哄的吵嚷声,“大将军,属下不服,凭什么让程乾那只瘦猴做这个先锋,属下有信心三日之内拿下山虎口!”

黑暗中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不着痕迹的微微蹙眉,年羹尧脸色一沉,低声喝骂,“住嘴,还不滚进来!”年烈气势汹汹的闯入军帐,还想据理力争,却看到一位风神如玉的男子矗立帐中。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儒雅温和的气息令人心折,显然在这里遇见年富,年烈惊喜有之,然而惊喜过后那一丝慌张与警觉却令年富心下惴然。

年富上前朝着年烈的胸口重重擂了一拳,竟似钢铁般坚硬。望着眼前犹如北方牦牛般雄壮的男人,年富笑道,“三弟壮了,却更黑了。”年烈呵呵傻乐,早把做先锋阵前杀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热情的拉着年富的手就往帐外拽去,“大哥!你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三弟好派人去接你。上次大捷三弟缴了一壶上等马奶酒,正愁没人一起喝呢。”

被这样一位热情的壮汉拉拽着,年富根本没有机会拒绝。这里是真正的行军帐,除了一张只容得下一人的木板床,一张简易桌椅,和一副武器装架再无其他。几块风干的咸牛肉,就着一壶马奶酒,年烈开始明目张胆的军中饮酒。年富抿了一口奶黄色的酒,酒烈却不腥臊,别有一股浓烈香醇,的确是草原贵族间才有资格享用的好酒。年烈粗犷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举手投足尽染军人之风,“大哥,你怎么到西北来了?”年富放下酒杯回答道,“跟着李又玠大人出趟公差。”年烈不是寻根追底的人,“二哥还好吗?”年富点头,“一切都安好。”

年富抬头,面露淡笑望向对面雄壮的男人,在这一双璀璨星目的注视下,年烈躲无可躲,缓缓垂下头去。年富淡淡问道,“为什么一连数月不往家中寄信?”既无苛责亦无质询,可年烈还是感觉头皮发麻,甚至面对自己的父亲更感觉压抑,嗫喏良久道,“战事吃紧,所以就——就忘记了。”马马虎虎算一个理由,年富点头,“西宁城中你还豢养了一位戏子?”年烈手中酒壶一个不稳,抛洒了些许出来,落在黑色的几案上呈现白色的斑点赫然醒目。

年烈硬着头皮微弱辩解道,“她——她不是戏子,只是一位可怜的落难女子。”年烈借闷头喝酒之际,不敢与年富对视。年富蹙眉,“你在内疚吗?”年烈的额头开始渗出冷汗,却在此时一位身形消瘦却感觉非常有力的青年男子突然闯入帐中,“军中饮酒,杖责三十——”话音刚落,消瘦青年感觉帐中气氛诡异:在一位俊逸儒雅的男子面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年大前锋居然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既委屈又憋屈。他似乎忘记了,他的那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拳能一拳打死一头西北狼。

年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程乾这只瘦猴也是一个十分可爱的男人,抓住救命稻草的年烈霍然站起身,带起全身铠甲碰撞竟有一丝压抑的喜悦之声。年烈一把熊抱住程乾的脖子,在程乾惊慌失措中,人被携出了帐外,“大哥,您先喝着,三弟这就去领罚。”说完年富听到沉重急促的脚步渐去渐远。年富淡笑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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