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寒峰是一个削瘦矮小的中年,虽然与鲁天松住得很近,却是独身一人,并没有家眷。
这才是夜明司成员的常态,像鲁天松这般有妻有子的只占了少数,因为多数夜明司成员都是无牵无挂,也不想有什么牵挂。
因为没有牵挂,所以成为死士,而成为死士之后,如果有了牵挂,便有可能后悔反悔,最终被逐出夜明司。
夜明司的待遇极好,既有俸禄又有高深的武功心法,还有纯粹的练武之风,还能偎在一起互相依靠,对这些无父无母的独单之人来说便是家。
既是真正的家,也是精神的家。
当真正死去的时候,他们会很坦然,因为知道有朋友相伴,自己即使死了也不会孤独,到了地下也仍旧是一家人。
“你也接到信了?”黄寒峰与他坐在自己的小院中央,从袖中取出四封信递给鲁天松,笑了笑:“周齐他们还真是……”
“我是万万没想到的。”鲁天松皱眉道:“原本怀疑是假的,是大乾那边模仿他们的笔迹所写,可是所写的内容,确实是我们自己知道,外人不晓得的。”
“是周齐他们的语气,应该不假。”黄寒峰摇头:“只是没想到,最不应该背叛,最不应该反悔的却反而背叛了。”
这一次为何派周齐四人去,也算是先锋及头阵,是因为他们四个既有过人的胆识又有过人的智慧,同时又有坚定的意志,不会受外物所影响。
他们一定会造成足够大的动静。
可事实恰恰相反,他们竟然被策反,成了星南寺的仆从,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们所预料的是即使失败,也只是身死却没能给星南峰造成什么损伤,白白折损了性命,却没想过他们会被策反,成为星南峰的仆从。
这算是把夜明司的脸都丢尽了。
“黄兄,我最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何反悔了?”鲁天松皱眉,捏着酒杯沉思:“法空神通再广大,也不可能撼动他们的心思。”
要知道自己等人的信念都是长年累月不断的加固,是不可撼动的,法空神僧再厉害,也只是神通而已,是不可能改变自己等人心志的。
那到底为何四人都背叛了夜明司呢?
还要写信给自己等人,又是为何?
真是如他们所写,要自己等人一起脱离苦海?
这有点儿太荒谬可笑了。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给每一个夜明司的人都写了信,也真够闲情逸志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们也应该知道自己等人是不可能被一封信所动摇。
这封信不像是劝降,更像是激怒。
黄寒峰摇头:“法空神僧的手段还是极厉害的,依照他们自己所写,是到了星南峰之后,忽然灵光闪现,看清了自己的本心,并不想这么死去,想要过平静祥和的生活,继续活下去。”
鲁天松失笑道:“这话有点儿离奇,谁不想活下去?他们先前难道是一心求死?”
黄寒峰道:“当初他们离开夜明司前往大乾的时候,应该已经下了决心要死的,这也是我们的最终宿命,终于到这一天了,终于能解脱了!”???
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其实他们都想尽快解脱的。
“可到了星南峰之后,应该是受了影响,反而出现了求生之念。”黄寒峰叹一口气道:“这才是最关键的。”
“星南峰有古怪?”
“这必然是星南峰的古怪,”黄寒峰点点头:“我们都小瞧了这星南峰。”
他们的任务是给星南峰捣乱,从而破坏法空神僧的威名,打击他的名望。
虽然他们看不出这么做的好处,可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明白也要做,而且要以自己的性命来实现这一目标。
“那又如何!”鲁天松哼道:“先前的失误是派出的人太少,如果一口气派出二十几個或者三十几个,不信星南峰能挡得住!”
“那就损失太大了!”黄寒峰摇头:“只为了破坏法空神僧的名望,便折损那么多我们夜明司的人,划不来。”
“黄兄,我觉得恰恰相反!……在我看来,即使把我们夜明司的人都投过去,也划得来。”鲁天松道。
“哦——?”
“黄兄你想想看吧,法空神僧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
“我觉得是名望。”鲁天松沉声道:“身为出家人,他们想做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修炼,练功参佛,另一件便是弘法。”
“也是。”
“而对于法空神僧这般人物,第一件已经不需要再强求,应该更重视第二件事。”
黄寒峰点头:“他肯定是想弘法,想让金刚寺及大雪山更强大。”
“而弘法,名望是最重要的!”
“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损了他的名望,阻止他弘法,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吧?”黄寒峰摇头道。
“……这倒也是。”鲁天松想了想,点点头:“说来说去,我们对法空神僧能做的,也只有这一步了,委实悲哀。”
这让他们的舍身显得那般卑微渺小。
他们即使已经有了舍身赴死的觉悟与决心,还是觉得不甘。
随即他想到,恐怕周齐他们最终反悔可能与这一点有关,舍身赴死换来的不过是法空神僧微不足道的损失,委实不甘心,自然就不想这么死。
想到这里,鲁天松灵光一闪,忙道:“老周他们不会是另有打算吧?……先打入星南峰内部,再伺机而动,给星南峰造成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