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有人帮你搓过背么?”冬暖故将司季夏垂散在肩上水面上的长发拢在一起,卷在她的手上,另一只手依旧在不轻不重地帮司季夏搓着背。
“曾经我阿娘帮我搓过,只是记忆很淡了。”冬暖故的力道不轻不重,让司季夏觉得很是舒服,只是他仍没有勇气将腰直起来,“除了阿暖,不会有人帮我做这样的事情。”
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又会有谁来帮他做这样的小事?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这个一无是处的残废。
“那以后都由我来帮平安搓背可好?”冬暖故又将手中的棉巾浸了水,认真地为司季夏搓洗了他的脖子及耳背。
司季夏稍加沉默,才有些哑着声音道:“好。”
冬暖故微微笑了,再帮他把背部和脖子搓洗了好一会儿后才放下卷在她手上的司季夏的长发,将棉巾放到了他面前的水里,道:“好了,我要去打水烧水了。”
冬暖故正要转身离开手揪了司季夏的一缕头发来轻轻扯了扯,“傻木头,头发全湿了,泡好澡后到后院来,我帮你洗洗头。”
冬暖故说完,也不待司季夏说什么,转身提起木桶走了,走时把屋里洗脸用的铜盆也带走了,依旧不忘帮司季夏把门掩上。
司季夏看着水面上自己晃动不已的倒影,有些愣神,直到已经听不到冬暖故的脚步声了,他才终于慢慢直起了腰,将背靠到了桶壁上。
良久,他才抬起右脚,用脚趾夹住正渐渐往水下沉的棉巾,又开始躬下身子,开始自己搓洗自己的身子。
后院里,冬暖故将烧水的两口大锅都装满水后,气喘得不行,坐在灶台旁的矮凳上歇了老半天的气才缓和过来。
而当她缓和过来时,其中一口锅子里的水已开始从锅底窜起细细的小泡。
冬暖故想着司季夏应该已经洗好并穿好衣裳了,便拿过方才从前边屋里拿来的铜盆,从锅里舀了半盆热水出来,用手试试水温,觉得温度刚好合适,便又再往盆里舀了两瓢热水。
当冬暖故捧着铜盆转身时,发现司季夏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外看着她,他换了她找给他的衣裳,是他原来的旧衣,穿在他身上,竟是比原来显得更宽松了些,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坠着些水珠。
他的右边袖管是饱和的,袖口下方露着带着黑色手套的手。
他把他的机甲右臂又装扣到了身右肩上。
冬暖故见着他,只是浅浅一笑道:“平安洗好了?那到井边去,我帮平安洗头,本该是在泡澡前洗头比较好,现下倒是倒过来了,不过也不打紧,我小心些不湿着平安的衣裳便行。”
冬暖故边说边捧着铜盆从厨房里走出来,从司季夏面前经过,走向老井,将装满了热水的铜盆放到了井沿上。
司季夏只是站在厨房门槛外没有动,也没有看冬暖故,而是看向厨房桌子上的豆油灯。
他想拿灯,可是他不知以何去拿。
冬暖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走过来先是抬起双手在他脸颊上轻轻搓了搓,微弯着眉眼道:“我来拿灯就好。”
冬暖故说完,走进厨房拿了油灯,还拿了放在灯台旁的一只巴掌大的小木盒子,走过来时用手肘推着司季夏往老井的方向走,边推边道:“我在厨房里找到了皂角,平安快走。”
只当司季夏被冬暖故用手肘推着走到老井边,她将手里的油灯和装着皂角的小木盒一并放到井沿上后又小跑回了厨房,她再从厨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张矮凳。
她将矮凳放到井边,正要按着司季夏让他在矮凳坐下,忽又觉不合理,便又将矮凳用脚移开了,兀自道:“好像不应该用矮凳,平安还是站着吧,不然会打湿你的衣裳。”
冬暖故说着,抬手去解司季夏头上的束发带。
司季夏太高,而冬暖故堪堪过他的肩高,她便是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司季夏的头顶,是以司季夏微微蹲下了身,好让冬暖故能轻易地够得着他的束发带。
束发带解开了,冬暖故便将他的头发全都拢到手心里,不用冬暖故说,司季夏兀自弯下腰,将头靠近放在井沿上的铜盆,冬暖故将他的长发全部用温热的水打湿后,撒了写皂角,而后开始用十指慢慢地帮他抓洗着漆黑如墨的长发。
院子里凉,冬暖故并未帮司季夏搓洗很久便帮他洗掉了头发上的皂角,待她确定司季夏的头发洗干净了并用干棉巾裹住他的头发后,才拍拍他的肩让他直起身来。
至始至终,司季夏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然他的目光始终都是柔和的,晃颤不已的。
冬暖故也不介意他是否有说话。
而当司季夏直起腰抬起头来时,冬暖故深深蹙起了眉。
只见她抬起手,拉着衣袖用衣袖帮司季夏擦拭眼角与额头,有些恼又有些心疼道:“傻木头,水都流到了眼睛里怎么都不说一声?眼睛涩不涩?嗯?”
“阿暖。”司季夏忽然将身子靠近冬暖故,微下头将脸轻贴在她鬓边,轻轻摩挲着,说了他来到后院的第一句话,“我开心,很开心。”
他拥有阿暖,胜过拥有全世界。
这个岁除,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最满足的。
尽管还是在这个他住了已有十三个年头的寂药,但是,却都什么都不一样了。
冬暖故微微一怔,而后微微笑了起来,任他这样贴近着她,将双手环过他脖子两侧,帮他擦着他的头发,笑道:“岁除么,自然要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