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一整晚混乱不堪,容昐早起回想起来,还恨不得拿块砖把自己砸晕。
长汀的话一直困扰她心头。
“唔……”容昐头疼的厉害,秋菊听到声响走上前去:“太太醒了吗?”说着撩开了墨绿色的床幔。
容昐靠在枕头上,后面陆续走上几个丫头,先是漱了口,喝了一杯牛乳,容昐才从床上爬下。
林嬷嬷指挥着众人上前服侍,容昐一一喊退,照着镜子穿上五彩通袖妆花锦鸡缎子袍儿,白绫的竖领,妆花眉子,溜金蜂,赶菊的钮扣儿。底下配上一条白碾光绢挑线,裙边是大红光素缎子。
将乌黑的长发从衣子中掏出,容昐也不让人梳了,先用热水净了脸,额头处的伤口仔细的擦干了,用刘海盖住。
林嬷嬷等人静候在一旁,见她弄好了,坐在主位上,她才上前怪道:“这些事儿本就是奴才的事儿,哪有主子亲力亲为的理儿?”
容昐还有一些没精神,喝了一口热腾腾的香茶,支吾道:“人多绕着我眼晕。小儿呢?”
从来都是一早就来请安的,今天竟然没了声音?
林嬷嬷和秋菊两人面面相觑,回道:“一早被爷叫去了。”
容昐一怔,许久:“哦。”了一声。
林嬷嬷连忙笑道:“倒是今儿个大公子来向太太请安了呢。”
长沣?
容昐有一搭没一搭的抹着茶面,沉思了会儿道:“那叫大公子进来。”秋菊赶忙出了门,走到门口,忽被容昐叫住:“小儿被叫去多久了?那边院子里可传出什么动静没?”
林嬷嬷笑道:“倒没什么事儿,太太您不用担心,做个夜里也是话赶话,父子哪有隔夜仇?”
容昐倒不是担心庞晋川会对长汀怎么样,她担心的是长汀昨晚情急中喊出要杀庞晋川的话。
她知道,这话是假的,但小儿对他的父亲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如茹没有的时候,小儿才两岁,话才刚说麻利。除了每天问妹妹去哪儿了外,小儿嘴边经常挂的一句话就是爹爹呢?
没人敢在小儿面前乱说,但问得多了,小儿就再也没问过。
“太太?”秋菊站在原地等她吩咐,容昐回过神,这才恍然笑道:“你去吧,叫长沣进来。”
容昐走到镜台前,摸上自己的脸。
清晨的眼光从窗台撒进,给她的侧脸镶上一层金边,甚而连脸庞上细小的毛绒也看的一清二楚。
这样的顾容昐还很年轻,才二十四,比她在现代死亡的年龄还小。
在这个时代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虽然她的大儿子还和她不亲密;她的小儿也还很小;她的如茹离开了她。
但至少她还活着,还很年轻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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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苑中,梅香习习,寒雪包围。
屋外是寒风阵阵,进到屋里也是一阵冰凉刺骨。
庞晋川常年住在这边,服侍的人及少。
此刻宽敞的大厅中也只铺着一条厚地毯,点着一盏火炉。
长汀冷的直打寒战,半个时辰的时间嘴角已泛了青紫。
来旺看着心里直泛嘀咕,这爷心也太硬了,要是太太晓得了,又得吵起来。
想着偷偷瞄着书桌后埋头急书的庞晋川,目及他紧抿的双唇,心下倒不知是何感觉了。
爷虽然以后是袭爵的,但他却袭的不是他亲生父亲二老爷的爵位,而是大老爷庞隆的爵。
大老爷有一子,但自幼体弱多病,长到十五岁夭折了,至此就再也没有所出,所以只得从二老爷那边抱养了爷过来抚养。
爷当时也才十岁吧。
来旺的目光闪了闪。
大老太太和老太太向来不睦。
先前只是妯娌间的矛盾,后来爷过继后逐渐演变成夺子之争。曾有一次闹得太大,差点废了爷的爵位,改立其他房的少爷。
老太太不喜爷的养母,自然也不喜大老爷定下的太太。
所以虽然名义上只是太太的婶娘,但当初大公子生下时,老太太就仗着生母的身份让下人直接把大公子抱走,还送了一个宋姨娘过来。
公府差点闹翻了天,但大公子已经进了老太太的屋里怎么可能出来?
所以来旺私下里猜测,自家爷的心里怕是更属意小公子,而不是从小在老太太身边养大的大公子。
“嘁——”长汀揉揉被冻得红肿的鼻头,倔强的将小身子挺得笔直。
来旺看了眼庞晋川见他依旧埋头书写,连忙上前陪笑道:“小公子,您披件爷的披肩?”
长汀眼儿一扫,不动。
庞晋川冷冷一笑:“就让他继续冻着去。”庞晋川昨夜一夜未睡,脑中一直徘徊着一件事。
到底,他对小儿的教养哪里出的错呢?
从小他的太太抱小儿的次数还没他多,可以说在小儿一岁前几乎都是在他怀里长大。
甚至连小儿的第一句话叫的也是爹爹。
可是昨夜,这个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崽子竟然说要杀了他!
庞晋川瞳孔微眯,冷然一片。
他沙沙的写完最后几个字,吹干上乘的折子,放在一旁,身子靠在庞大的太师椅上,微眯着眼打量着他。
第一次没有一丝感情的。
“你恨我?”庞晋川问。
长汀双唇几近冻僵,虽然没说,但小小的年纪,看着他的目光竟透着狠戾,那种眼神和他审过的犯人出奇的相似。
庞晋川实在太熟悉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