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牵着马,向村外绕了出去。刚刚出了村子,那一队骑兵便小心翼翼进了村口,分散着检查各处房舍,踹门声络绎不绝。
三人躲到之前任遂安值哨的高处,藏在树后向村中打量。
“都是什么人?”
“还是看不清楚。不像咱们自己弟兄,带头的那个背后插的认旗不对……”
“嘘……听,好像咱们自己人口音,不是河南的,也不是淄青的……”
“要不,某摸下去看看?”
“等会儿……又来了,这次人多……”
三个人在高处嘀嘀咕咕的时候,正南方忽然冒出一片火光,大队大队的骑兵向村子而来,紧接着。震天的蹄声随即传入耳中,三个人都忍不住勃然变色。
“这事儿得赶紧告知赵指挥,不然等他们回来,就得一头撞上了……”
“再等等……”任遂安自小家境优渥,夜视能力比其余二人要强上许多。他已经隐约看到了骑兵大队前列打着一面将旗。所以想再看看究竟是谁。
三人屏声静气,就在高处等候,没有多久,大队骑兵已经靠近了村子。先期进村的斥候迎了出来,向领头的军将禀告着什么,然后那军将向后挥了挥手,骑兵队列开始向村子里涌了进来。
在火光的映衬下,任遂安终于看清楚,当先的那面将旗上绣着一个“赵”字。等将旗又近了一些,他连一旁的两行小字也看了个分明——“辽东保安军”、“都指挥使、游击将军”!
“妥了……”任遂安长出了一口气。
“怎么样?如何?”丁都的两名弟兄兀自瞪着眼睛使劲向旗帜打量。但这二人是行军入伍之后才改善的伙食,夜视比任遂安稍差,到现在还是看不太清楚。
“是赵干臣将军。”任遂安回答。
“谁?赵干臣?什么人?”丁都的两个弟兄不明所以。
“辽东保安军的,都指挥使、游击将军赵在礼,字干臣!”任遂安补充道。
“哦,保安军的啊,是个将军?老天,那么大的官……”
卢龙军中将军衔的高级军官不下数十员,但赵在礼却是任遂安少数了解底细的将军之一。任遂安记得他应募从军前,父亲曾跟他和兄长、三弟说起过这个赵在礼——当时的赵在礼还不是将军,而是保安公司的什么总经理。但是父亲对赵在礼很熟悉,所以任遂安知道,这位新晋的赵将军与燕王殿下很早便相识,算得上燕王殿下起于飘萍之时的好友。
“下去吧,都是自家人。”任遂安将马牵过来,翻身骑了上去。
丁都的两个人仍旧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跟在了任遂安的身后。
赵在礼亲自接见了任遂安等三人,详细询问了赵州军骑兵二营此次出击的经过,然后点了点头,沉思不语。他这次受军事参谋总署调派,率部纳入博昌行营的指挥,担负淄州至兖州之间方圆二百里的扫荡和驱逐。前些时日听说从沂州方向开出来一支数百骑的宣武骑队,于是一面紧急飞报行营,一面点兵前往迎击。
经过一番鏖战,赵在礼率部击溃了宣武骑队,追逐着部分逃散的宣武残兵来到济水南岸,今夜准备宿营于此,却刚好碰见了任遂安等人。
沉吟片刻,赵在礼又向任遂安道:“你们骑兵二营这些天战况如何?遇到的宣武骑兵多么?你说赵指挥今日前去破敌,究竟什么情形?”
任遂安于是详细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知赵在礼,末了问道:“赵将军,是否要前往应援?”
赵在礼晒然一笑:“某已破了敌军主力,剩下的都成不了什么出息,应援就不必了,你家赵指挥手中有三百骑,已可横扫济水之南。某要赶紧回转博昌,明日一早便走,跟你家指挥说,济水南岸有很多溃散的宣武兵,让他多停留些时日,务必扫除干净!”
“是!”
顿了顿,赵在礼好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任遂安,问:“听你回话,倒也气度不俗,家里是何出身?”
任遂安恭敬禀告:“家中祖父曾为雄武镇将,大人也曾在老帅帐下效力,当过都头。”
“原来是将门之后,难怪……你家大人目下在何处供职?”
“某家大人身上负了伤疾,已经退出军中数年了,目下在幽州营生。”
“哦……倒也可惜,何时患的伤疾?”
“光化二年,贝州一战,某家大人身被十数创。”
赵在礼叹息道:“果然是条汉子,某也曾经逢过那次战事,打得异常惨烈,当时中了敌军诡计,健卒营折了好几百弟兄,若不是燕王殿下于城头之上奋死苦战,贝州是拿不下来的,某和周将军都要陷在城中,你也见不到今日的某……”
感叹片刻,忽然好奇道:“你家大人当时是在哪一军效力?说不定某还认得。”
任遂安时常听父亲感叹追忆过贝州一战,所以大致上也算清楚,因此答道:“正是赵将军适才所言之健卒营,某家大人当时在周都督麾下效力,唔,周都督当时是健卒营指挥,正是某家大人上官。”
赵在礼一呆,旋即追问:“你家大人怎生称呼?”
“家中大人讳隽佲……”
“任都头?你是任都头之子?”赵在礼张着大嘴,半天没有合拢,从座中起身,上前抓住任遂安的肩膀:“老任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