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直愣愣地互相看着,高元举不作声,高大成也就不作声。大约对视了一刻钟,高元举不自然地偏过头,左手握成拳状在嘴边挡住一声轻咳,慢慢开口说道:“这…家里现在是被偷得一干二净,你叫我拿什么来置办那些东西?这样,你先垫上,回头有了钱,我再还你,如何?”
看着这个被爹娘养废,永远都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哥,高大成心中一片惘然:爹,娘,您二老将大哥养成这样,究竟是爱他,还是害他?心里想着,脸上却是冷笑道:“大哥,说话要凭良心,二老可没走远,说不定现正在天上看着你呢!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会找借口不拿出银钱给爹娘置办丧事,没想到你还真的这么做了!我真替二老感到不值,也感到悲哀,这就是他们全心全意,爱了、疼了一辈子的大儿!你就是如此回报他们的?还有,你说没钱,谁信?那潘氏身上的簪子、耳环、戒指是从哪儿来的?你可别告诉我,一个小妾,穿戴竟比正妻还要好上数倍!我更知道,潘氏当日进门,大嫂可是将她身上搜了个遍,她是身无长物,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喔!”
高元举被高大成说得是一阵羞恼,一阵害怕,他情不自禁地瑟缩着脑袋往四周扫视了一眼,有些色厉内荏地说道:“老二,你别给脸不要脸,爹娘养你一场,难道你就不能拿出点钱给二老办丧事吗?”
“哼!老大,打量着我好欺负是吧?告诉你,你今天不拿钱,我就让你尝尝拳头是什么滋味儿!”见高大成脸上露出了一丝狠色,高元举立马就蔫了!到最后乖乖地拿出钱来去买了两副薄棺材,又请人给高守财、柳氏小敛,然后大敛。
高大成见逼高元举拿出了钱。他也不再多废话,爽快地掏出身上今日所赚的全部银钱,吩咐高大牛去扯白布,买香、蜡、纸以及酒席上要用的米、菜等物。高大山和高二妞随后匆匆赶到的时候,高大成就吩咐高大山借了村长家的牛车,去各处报丧。高二妞去烧水沏茶,招待村长媳妇、伯祖母、堂伯母等一行人。高元举则被高大成安排哭灵以及给吊唁者还礼之事。高元举心里虽颇有微词,但他此刻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不过他却是坚决不同意让高大山披麻戴孝。叫着嚷着说“这是老爷子的遗愿,我们必须照办,否则就是不孝。”高大山无所谓。还说自己做到仁至义尽,已经无愧于心,戴不戴孝也无关紧要!高大成无奈,只好同意。
而李氏带着高承业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寺庙,也没办法通知到。高大成便丢开不管。潘氏本还准备撒泼耍赖一番,但在高大成充满了寒意的目光下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第二日、第三日,来吊唁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到来。张氏娘家来的是周氏和张香秀,赵氏娘家来的是她爹和大弟。而张氏她们听了高大山与高大成的话,果然一直等到发丧时才出现,期间只是打发高杨与高青走了一趟。吊唁的人看了。也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聪明地根本没有多问。
这次,高青终于见到了从响锣弯连夜赶来的大姑高大妞一家。大姑身材高挑。面容和蔼,上身一件青布襦衣外套澄黄褙子,下面穿一条淡蓝襦裙,梳着高髻,因长年的劳作而略显风霜。姑父看着和大姑一般高。可能因腰伤刚愈,脸色还有些苍白。长像中正,属于那种扔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类人,笑起来憨憨的,精神倒还尚可。大儿子李德梳着总角,眉眼之间像大姑多些,小眼睛,高鼻梁,脸上还有几颗雀斑,笑起来时,两颗小虎牙给他增添了几分可爱。女儿李桃则像姑父多些,苹果脸,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穿着一身暗青襦衣裙,扎着双丫髻,笑起来很腼腆,老是躲在大姑背后,害羞地伸着头朝高青张望。小儿子李宝是三个孩子里长得最好看的,他吸收了父母亲的优点,眼大脸圆,可能是刚睡醒,脸蛋红扑扑的,想红苹果似的,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总的看下来,大姑一家的日子不好不坏,应该属于刚刚够温饱之类的家庭。高大成、高大山、高大牛、高二妞见到高大妞一家,自是极为欢喜,但一想到是因爹娘的丧事才会齐聚一堂,心下又不由得有些黯然
兄妹几人来不及细细寒暄,柳家庄的七大姑八大姨到了。高大山连忙吩咐高杨、高青将李德、李桃、李宝带回新宅,免得高大妞到时还要分心照顾,高青、高杨自是答应不提。
一下子要办两个老人的丧事,高大成他们自是忙得团团转。要安排酒席的席面,要安置远处来的亲友,差什么、添置什么都要他们去办,还要时不时地哭哭灵,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大圈儿,万氏她们看了心疼不已。但也因为有了高大山、高大成、高大牛三兄弟的操持,高守财与柳氏的身后事才显得不那么简陋和寒酸。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何况当日参与了高家分家一事的村长等人。他们见高大山此刻毫无芥蒂地忙前忙后,心里是既愧疚又欣慰,无不称赞高大山的大气和高义。
请来的风水先生终于看好日子,选好地方,决定四日后发丧、下葬。发丧当日,新宅里的人,除了高大山一家,其余全都披麻戴孝,扶柩大哭。高大山、张氏等人身穿白衣,头簪白花,对着棺材三跪九叩,才起身随在众人的身后向墓地走去。
下葬时,高元举和高大成、高大牛在风水先生的指导下,烧香点烛行开山礼,然后在墓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