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冷知秋刚说了一个字,眼角瞥见赌鬼沈天赐正急匆匆、神色慌张的从项宝贵的新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坏了!会不会被他找到了爹娘压在箱底的那二百多两银子?
“你站住!”她脱口喊,一边忍不住着急地扯住父亲的衣袖。“爹,他抢钱!”
听到声音,沈天赐惊慌失措、根本不敢看冷知秋父女,径直跑到院墙处,伸手在墙上搭了一下,准备翻墙逃走,却没成功,一屁股摔在地上。
这是哪里来的毛脚盗匪?!
想不到青天白日,女婿家竟然有人明目张胆抢钱,岂有此理!冷景易的脸顿时黑了,要走上去抓贼。
却见沈天赐从衣囊里抽出一把带了铁锈的刀来,看形状似乎是把杀猪刀,他狗急跳墙失败,逼急了,杀人这种疯狂的举动他未必不敢做出来。
冷知秋忙拉住父亲。“爹,您别过去,让他走吧。”
可惜,做过都御史的冷老爷向来不是孬种,他的骨头硬着呢。
冷景易挥臂将女儿往身后一带,“你待在这里,爹去抓他,谅他也不敢真的动刀子。”说着大步奔向沈天赐。
“别过来,别过来!老子拿的是外甥的钱,你少管闲事!”
沈天赐满脸恐惧急躁地大喊,手里的杀猪刀乱挥一气。
冷知秋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刀子,看得心惊肉跳,汗都冒出了鼻尖。父亲不能过去!那人变得穷凶极恶,根本已经是个疯子。
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飞跑到门外,一把抱住婆婆项沈氏的胳膊,就往门里拖。
“姆妈,快救命!”
项沈氏诧异的瞪着她,“胡说啥?!救哪个的命?”
冷知秋拖不动婆婆的粗重身躯,急得嗓子冒烟、几乎哭出来:“救我爹,舅舅他手里有刀子!”
项沈氏还没开口问怎么回事,一个人影,萧萧举举、衣袂飘飘,正好走到,听到冷知秋的话,立刻急冲进大门,撞得坐在门口打盹的三爷爷人仰马翻,砰一声摔倒在地。
“哎呀,哎哟……我的老腰……”白须白发的老人四脚朝天的倒在地上,这才从梦中惊醒过来,开始大声呻吟。
冷知秋来不及解释更多,松开婆婆,也立即跑回大门里。
这一下变故,看得围观的人群又一阵沸腾,恨不得冲进项家去看好戏连台。
项沈氏柳眉倒竖,叉腰横拦在门口。
“行了,今儿的事闹得也够了,左右街坊,大家都散了吧!”
她扭头吩咐桑柔扶起三爷爷,一边又对女儿项宝贝道:“宝贝,你站这,把门守好!”
这才脸色铁青的转身进家门。
这个家,从来就没安生过,风风雨雨几十年,她都挺过来了,今天,她倒要看看又闹出什么花来。
虽然主角们都进了屋,但花寡妇和其他看客们却不肯离去,他们还等着看项家到底又有什么热闹可看。
花寡妇撇着嘴角冷笑,乜斜着眼睛瞅项宝贝。
“丫头,刚才进去的那个人,看着挺面熟啊,是不是那个fēng_liú书生?嘿嘿,准是他!”
项宝贝脸色发白,咬着红嫩的嘴唇,不时扭回头往门内看,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到冷知秋一声惊呼:“爹——!”
她不关心嫂子的爹怎么了,她只担心刚刚冲进门的孔令萧……
是,花寡妇没看错,刚才正好赶来的,的确是她挂念了多日、那个可恶又高傲的臭书生,孔令萧。她还在奇怪,他怎么突然出了大牢?还没来得及远远跟他打招呼,却见他目光发直地盯着冷知秋的侧影,随即快步冲进了大门……从头到尾,他根本连眼角余光都没扫到她项宝贝。
伤心、愤怒、疑惑,还有担心和不安,这复杂的情绪让项宝贝一时脑子乱哄哄的,根本没心思搭理花寡妇的出言挑衅,只呆呆站在门口,皱着眉,心潮澎湃。
项家大宅前院和二进交接的那一处蓝瓦白墙下,此刻已经乱成一团糟。
沈天赐先是挥刀割伤了冷景易的胳膊,转身又要爬墙,却被冷景易一把拽住腿,用力摔在了地上。
“恶徒休走!放下东西束手就擒!”
这官腔大概是习惯了,冰冷而威严,如果身边有几个仆从武夫,说这些极具威慑力的话,自然是合宜的。可如今是冷景易老爷一介儒士,孤身一人。
两句威严的话不仅没吓到沈天赐,还直接刺激逼急了他。
他把包袱往嘴上一叼,怒目圆瞪,一手去抓冷景易,另一只手上的杀猪刀就往冷景易胸口捅。
远远的,冷知秋看到那情景,简直像看到了世界末日,手脚发软,脸色唰一下惨白,惊呼:“爹——!”
就在那时,孔令萧赶到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似乎全在情理之中,又完全不可思议,冷知秋不懂孔令萧为什么会那么做。
当时,冷景易下意识反应,拿手去挡刀子,刀子偏斜向下,而孔令萧则推开了冷景易,自己却来不及闪避,于是,锈迹斑驳的杀猪刀“嗤”一声捅进了孔令萧的小腹,鲜血迸射,沈天赐的手和衣袖刹那间染满鲜红的血点,如落了一场惶急的血雨。
所有人都吓坏了,也惊呆了。
包括脚步踉跄的冷知秋,被推得摇摇晃晃扶墙而立的冷景易,剧痛之下昏倒在地的孔令萧,当然也包括行凶歹徒沈天赐本人。
沈天赐松开握杀猪刀的手,嘴里的包袱掉在地上,看着满手的鲜血,浑身发抖,脸色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