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流川夜的话字字落入耳中。唉,怎么说呢?他好歹算是救过她一命,救命之恩大于天!除非她能还他一片天,不然的话,还是要心存感激的,至少不能恩将仇报!
至于戏本子里唱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惟愿以身相许!百草想那大多是一些柔弱女子讲的话,但是她不一样,她有轻功,还会武功,所以不当真不当真!
残阳的辉光从窗纸上一点点的退失,流川夜的侧脸完全没在阴影中,只看见刀削斧刻般的脸部线条,他移步走了出去,嘴里吐出的话语像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又像是明知壁立千仞、峡谷万丈,却依旧飞蛾扑火般的无怨无悔,“深情即是死罪,又何怕挫骨扬灰!”
往后的几天,百草乖巧许多,每日闷闷的喝药,话也很少说,但是流川夜看的出来她眉间的烦躁层层堆积,愈演愈烈。
直到在床头刻下第二个正字的最后一笔,百草忽然像是换了个人般,脸上所有的心烦意燥都变成了雀跃之色。本来昨日她就算是吃了九天的药,但是流川夜说头一次是在晚上吃的,算不得一天,为了满打满算的凑足九天,至少还要补上两顿!
天边才露出一线灰蒙蒙的亮,百草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她神采奕奕,自己动手,移来青铜镜,深水濯面容,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石黛描蛾眉,粉面扑新妆,鬓簪珊瑚钿,饰以金步摇!
百草在戏班子里唱戏,一者唱的是丑角,再者用的又是些劣质粉黛,是以平平无奇!今日她有意将自己打扮的漂亮些,妆奁里本就是最优等的粉墨石黛,她又细细描眉,精心雕琢。等到妆成时,百草左看看,右看看,至少自己是比较满意的!
朝阳升起的时候,流川夜从门外一路走进,看到极尽妆扮的女子,他一愣过后,倒是不吝赞美之词,“所谓美人者,以花为容,以柳为姿,以玉为骨,以雪为肤,以秋月为神,以春水为姿。百百这样看起来,足可谓美人二字!”
百草也是毫不谦虚道,“我本来长的就不丑啊!”
早上吃了药,到了半上午,天公不作美,太阳躲进云层中。隔不多久,天气变阴,半空下起了毛毛小雨。只差最后一顿药,百草眼巴巴的等着中午,药一端上来,她一口气的喝下。
终于走出被禁锢多日的牢笼,早春的风雨迎面扑来,百草张开双臂,像兔子一般跳脱而出。流川夜撑着通透无暇的白色油纸伞从身后追过来,“你要是淋了雨,仔细水粉湿了,变成一个大花脸!”百草一听这话,如同火烧屁股般的蹿到他伞下。
潇湘苑的门外,手执淡青玉竹伞的男子静静而立,他不知站了多久,一袭洁白的衣衫有些微微的潮湿。百草和流川夜紧挨着走出门来,她一直用手护着自己的脸,生怕被雨淋了不好看。
抬眼望见斜风细雨中的男子,雪白的衣衫,修长的形体,清俊的眉眼,温和的神态,他手执一柄淡青玉竹伞,像是天神以完美之手绘出的仙姿逸态,跃然纸上,诗化了山水。
“颜初!”百草放下捂着脸的手,她提了裙裾一路跑了出去。白衣青年微笑而立,淋在伞面的雨水汇合而下,如同一颗颗珍珠般的落在地上。百草一头扑在他的怀里,双手抱在他的腰间。颜初也张开双臂,力度适中的揽她在怀。
“颜初哥哥,你喜欢她,那我算什么呢?”司徒妙卿如同幽灵般的忽然出现。百草从满满的喜悦中转过头来,只见一美貌女子站在雨中,也不打伞。
百草认得她,却道,“你是谁?”她手上将颜初抱的更紧了些,言外之意也很明显,你是谁?还想打颜初的主意?
“我跟颜初哥哥青梅竹马,打小就定下娃娃亲,所以我算是颜初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你呢?你算什么东西?”司徒妙卿道。
颜初表情失了温和,他眼睛望向美貌女子,语气硬硬的像是被拉直的线,“司徒妹妹,我说了那只是令尊和家父之间的一场玩笑话,当不得真!”
“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司徒妙卿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她用手一指百草,“颜初哥哥,你是不是因为这个丑女人,才不喜欢我?”
百草打扮过后,信心十足的道,“别丑女人丑女人的叫,单论长相,你也不比我好看多少!”
这司徒妙卿从小是娇宠惯了的,也确实生了一张好看的瓜子脸。她前几日看到的百草,一方面自己性命堪忧,同时又担心颜初的安危,因而愁眉不展,愁容满面,看上去也就相貌平平。
但是今日的百草无事一身轻,先是打扮一番,又看到朝思暮想的人。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百草看到颜初,几乎精神百倍!整个人容光焕发,更是说不出的神采风貌!
司徒妙卿将她看了一会儿,蛇打七寸直击要害的道,“作为女人,你身中剧毒,虽然保住一命,但是你知道你失去了什么吗?”
“住口!”颜初立即道。流川夜站在原地,他手上撑着伞,身形一动不动。司徒妙卿没再说话,百草的心里生出一丝不安,终是忍不住道,“失去了什么?”
“颜初哥哥不让我说!”司徒妙卿用手指一下流川夜,“他也清楚,你不妨问问他!”
百草手一松开,将自己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但是四肢完好,什么也不缺!可是她心里却觉得自己少了一样很宝贵的东西,明明只是一种感觉,却如实体般逐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