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没来拿工钱
现在的青年大多数都到外面打工挣钱去了,留在农村老家的一般只是些老弱病残,所以农忙时请帮工非常困难,有时出到一百多元一天还请不到人。而农村刚开始推行责任制那些年,沿海与一些大城市办的企业不多,人们外出打工挣钱的观念还不强,生怕到了外头找不到事做,往返徒劳当了‘回乡宝’,只有极少数胆大的,家庭经济条件相对要好一点,能够拿得出车费的人,才敢于到外面的jing彩世界去淘金。当那些人挣回了钱,有的甚至发了的时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才随着沿海经济的崛起,一批一批往外涌,这样,就形成了越来越旺的打工chao。
记得我还是小孩的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的农村人大部分都呆在家里,请人帮工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就是农忙季节,也有不少人出来打短工找事做。来的都是山区人,因为那些地方光照短,一般都只栽一茬,季节要迟很多,所以能够出来打短工。
我们家的父母亲都身强力壮,干农活又很里手,虽然那时全是肩挑手打,根本就没有收割机之类的机械,却从来不用雇短工。但是,那一年的双抢前夕,父亲去大山里采药时跌断了右脚,并且是粉碎xing骨折。到邻县浏阳社港治疗后,虽然接合好了,所上的固定夹子却至少需要一个半月才能松开,他只得完全卧床休息。那时候,我和妹妹都很小,还不能下田干农活,这么多的功夫,又要赶季节,刚靠妈妈一人,就是有三头六臂,晚上不睡觉也忙不过来,因此我们家必须请短工才行。
我们家请到的短工是一个小伙子,虽说年轻,身体却发育得很健壮,象一个体cao运动员。他干活既里手又吃苦,割禾的时候总不见他伸腰,嚓嚓嚓就是一长溜,而且每一小堆象拉了直线一样放得非常整齐;他挑毛谷去晒时,母亲怕年轻人力不稳会压伤,一再叮嘱要他轻去勤来,他却宽厚地笑着说:“挑少了不过瘾。”他总是将毛谷装进箩筐后还要用脚踩实,并且堆上尖,所以,每担的重量都在二百斤左右。由于他的努力,我们家的收、插进度特别快。
小伙子非常勤快,母亲做饭时,他就主动帮着到将近有半里远的井里去挑水,挑满了水缸还要用水桶盛一担。
傍晚乘凉闲聊,我们得知小伙子姓秦,明年才满二十岁,家在浏阳东乡的山里,父母不幸早亡,还有年老体弱的爷爷nainai和一个比他要小六岁的读初中的弟弟,家中的重担全落在他的肩上,所以他虽然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却没能去读书,在家干起了农业。
转眼小伙子在我家干了整整十二天,我家的收早插晚基本胜利结束了。为了感谢他的鼎力相助,母亲将家中那只唯一的生蛋母鸡宰杀了,办了当时来说算是比较丰盛的晚宴欢送小伙子。
让母亲非常为难的是,给父亲治伤家里用空得没有了一分钱,还欠了村上医师上药与消炎的一些费用,拿什么给小伙子开工资呢?
按当时的工价,在挥汗如雨的炎天酷暑,做这种眼观浊水,背晒黄天的苦活,一般是五至六元一天,但那个小伙子早出晚归,除了吃饭睡觉,一刻都不停歇,简直可以说是一个顶二,忠厚的母亲和父亲商量过后,决定不能太亏了人家,打算一共给他个百元的整数,折合起来,每天可合八元多。
一百元在当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到哪里去筹措呢?思来想去,母亲只好带上我摸黑到十多里外的娘家找二个舅舅帮忙。现在已成大老板的二位舅舅那时候也很贫困,連零票都拿出来,好不容易才凑到了一百元钱。
回家后,母亲走进小伙子睡的那间房,拿着钱对他说:“这些天来,真是累着了你,太谢谢你了。这是你的工钱,出门挣钱很辛苦,请你放稳当一点,注意莫丢失了。”
小伙子没接钱,一脸真诚地对母亲说:“婶婶,我知道你们的困难,这工钱就先欠着吧!你拿去给大叔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吃,他的脚可能会好得快一些。”
“欠着?你千里迢迢出来做这么苦的短工,还不是为了挣几个钱养家,哪有欠远处人血汗钱的道理?”
小伙子说:“与你们相比,我的情况要好一些,完全能够对付过去。如果大家不嫌弃,我明年还到这一带来打工,到时我再来你们家拿。”母亲坚决不同意,将钱放到房里那张桌上,出去了。
因为小伙子要走,母亲起早用鸡汤下了扎扎实实一大海碗面条,还煎了二个荷包蛋,放了一些肉片和葱花,叫小伙子起来吃。但连续喊了几声都没人应,推门进去一看,房里空无一人,被单已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上。桌子上用茶杯压着一张纸,盖在纸下的是一些钱。纸上写了几句话:叔叔婶婶:请原谅我不辞而别,钱,请你们先留着,一切都待以后再说……
母亲拿着钱追到村口,哪里还有小伙子的影儿?她的双眼便立刻溢満了泪水。
第二年,第三年……都没见小伙子来拿工钱。
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我们家的生活越来越好:父亲的腿彻底康复了,我也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我们在浏阳的电视台和报纸打过寻人启事,想那个小伙子过来把钱拿去,或者我们将钱邮过去,但一直没有来人,也没有来电话。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已是步入花甲的老人。她常常念起当年那个小伙子,说:“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