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渐深渐重,群众终于开始散去,毕竟深仇大恨要发泄,但晚饭也要吃的。
整条街道都沾满了血迹。
最中间的尸体……哦,那已经不是尸体了。
朋友,你包过饺子吗?
哦,没有?
这不重要,这些前不久还存活着的人,在今夜就成了饺子馅儿。
我想估计明天一早,洛阳令会很头疼的,因为他还要组织人手来打扫街道。
街上忽然亮了起来,几十名年轻男子将那些肉沫堆砌起来,半人高的肉堆开始燃烧。
由于脂肪分布不均,炽热的火星“噼噼啪啪”向四周溅射。
火光映红了附近人们的脸庞,远远望去,街上的空气也因火焰的燃烧而扭曲模糊起来。
我默默地退了出来,耳畔隐隐还有哭声。
身后忽然又有了声响,让我忍不住停下脚步。
王允厉声叱道:“董卓伏诛,士民莫不称贺,此何人,敢于此哀哭?!”
几名士兵迅速将来人擒获。
我心中一惊:这老头……莫非就是……
急忙快步上前,从人群中挤了上去。
“原来是蔡大人,”王允冷笑,“莫非你也是董贼漏网的余党?”
果然……是蔡……蔡什么来着?反正是蔡文姬他老爹。我暗叫了一声惭愧,貌似那个字挺复杂的,至少十笔之内写不完。
那蔡老头伏地哭泣:“拥虽不才,亦知大义,岂肯背国而向卓?只因一时知遇之感,不觉为之一哭,自知罪大,愿公见原,倘得黥首刖足,使续成汉史,以赎其辜,邕之幸也。”
哦,蔡拥,啊,是蔡邕。
我终于挤过了几十个壮年男子,来到了距离王允十余丈之内。
王允满脸凶气,丝毫不为所动。
马日磾急忙温言劝道:“伯喈旷世逸才,若使续成汉史,诚为盛事。且其孝行素着,若遽杀之,恐失人望。”
“是啊,蔡大人是我大汉一世大儒,贤才之名四海所望,请王司徒慎思。”黄琬、荀爽都来劝导。
“昔孝武不杀司马迁,后使作史,遂致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运衰微,朝政错乱,不可令佞臣执笔于幼主左右,使吾等蒙其讪议也。”王允咬牙切齿。
蔡邕不敢抬头,一直伏地哭泣。
王允不待众人反对,便喝令士兵:“将此人收入狱中,缢杀了!”
我清楚地看到了蔡邕浑身猛然一颤,又是一声哀嚎:“王公、王公!”他向前扑去,伸手抱住王允的裤脚。
王允抬脚将他踹开,神色说不出的冷漠。
马日磾、黄琬等人都快要流出泪来:“王公,大家同朝为官,伯喈虽是董卓拔擢,平日并无过错,今日逆贼已被诛灭,何故迫杀大儒?”
王允虽然强硬,但面前这几人地位威望丝毫不在自己之下,此时也不能随心杀人,但他又不甘心放过蔡邕,几位重臣便僵持在大街上。
我抖了抖衣袍,快步走上前去,先恭恭敬敬施礼,而后朗声道:“诸位公卿尊长,何故在街堂之上争执?”
“你是……马家的长公子?”说话的是卢植,相对来说见过两次面。
我点头:“后学晚辈马超。”
诸位老头都是整理了一下衣冠。
我看了一眼伏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蔡邕,弯腰将他扶起。
蔡邕似不愿起身,但我只稍稍用力,他只能站起,畏畏缩缩的扫了一眼周围的老头。
这一扶却让我微微吃了一惊:蔡邕长得不是十分赏心悦目,他鼻子塌下,且鼻孔略大,颧骨又比较平,虽然还远远达不到极其丑恶面目可憎的程度,但也足够让人过目难忘。
王允顿时皱眉:“令尊可在?”他的目光从我身上扫过。
“家父正在营中歇息。”
“那……你这是何意?”王允指了指蔡邕,蔡邕惊惶的缩头,“这可是董卓的余党!你难道要包庇他?!”
“董贼的余党?”我不为所动,“晚辈虽在凉州,也耳闻蔡大人当世大儒,精善经史,先帝御赐令其修史,蔡大人忠耿,屡次得罪宦官,却不知如何成了董卓余党?”
王允冷笑:“马公子有所不知,蔡邕依附董卓,一日之内,三次升迁,闻所未闻,此事人人皆知,公子何故言‘不知’?”
“哦?”我向来对王允比较鄙视,这老头就以为世界上他一个好人,但我又不能将他完全堵死,于是先揖了一礼,而后问道,“请恕小子大胆,敢问王公,中平六年初时,王公任何职?”
“中平六年初?”王允昂首道,“大将军何进欲诛宦官,故而召老朽相商,老朽得任从事中郎,转河南尹。”
“初平年初呢?”我又问。
王允以手背示意身旁的杨彪:“年初,老朽代杨彪大人为司徒。”他脸色忽然一变。
我深深一揖,沉声道:“董贼执政,而王公亦得升迁,莫非亦董贼余党乎?王公忠臣,世所共知;蔡君当世儒士,亦非贼逆,而为董贼所迫,情势而已,王公违心以交董卓,蔡君岂真心耶?愿王公思之。”
王允不语,但神色已略有缓解。
“爽之任职,岂非如此哉?”荀爽不再沉默,“子师之待伯喈,未免过苛。”
王允一怔。
马日磾趁势劝说:“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岂能久乎?王公且留情,为大汉留一良史。”
士孙瑞低声道:“王公,伯喈并非歹人,勿要逼迫。”
王允双手交并,朝着我与蔡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