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三年的春天,与以前略有一些不同,京中的气候比往年暖得早些,到了槐月间已然有了初夏的感觉。就在这透着些许异常的时节里,杨坚任命卫王杨爽、河间王杨弘、上柱国豆卢勣、上柱国窦荣定、左仆射高颎、内史监虞庆则并为行军元帅,集中了大隋所有优势兵力,分八道出塞讨伐突厥。
其中卫王杨爽居中节度诸军,作为中路军于四月十一日首先与突厥主力爆发了战斗。元帅杨爽与长史李彻采纳总管李充的建议,以五千精兵奇袭突厥,使敌方大败,沙钵略可汗身负重伤。与此同时,一直依附突厥企图复国的北齐余党高保宁于黄龙道遭遇幽州总管阴寿的猛烈进攻,因得不到沙钵略可汗的支援而弃城败逃。大隋一举出击便旗开得胜、赢得头筹,朝野上下欢欣不已,全军将士的信心得到了极大的振奋。
熏风暖暖,柳絮飘飘,此刻的隋朝宫廷中,皇室诸人不仅在为战场的胜利而欢呼,更有另一件喜事值得庆祝。自杨坚梦见天神降临后不久,宫里就接到来自并州的奏报,成婚一年有余的晋王妃萧媺芷怀上了皇家的骨肉。帝后得知王妃有孕的消息后大为欢喜,立刻派人将萧妃从并州接至大兴宫中安胎待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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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媺芷来到宫中,每日皆向独孤伽罗晨昏定省,将婆媳关系处理得极为融洽和睦。除此之外,她更与乐平公主杨丽华多有往来,二人显得格外投契。四月底的天气燥热中透着沉闷,已经一个多月未曾下过雨了,午后高照的艳阳将宏大的皇城裹得密不透风。斜躺在卧室小榻上的萧媺芷辗转难眠,初期的孕感令第一次有喜的她很是不适,胸闷气燥、头也隐隐作痛。萧媺芷按着太阳穴,索性也不再午睡,唤来贴身侍婢清芙为她梳妆,欲寻杨丽华去聊天解闷,打发下宫里漫长沉寂的时间。
清芙为萧媺芷换了一套水蓝色的夹领小袖襦裙,又替她简单理了理妆容,但没有佩戴任何繁冗的首饰。镜中的晋王妃蛾眉淡扫、云髻微耸,白皙的面颊泛着潮红,孕期中的佳人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动人气息,一颦一笑宛如百花丛中的牡丹仙子。
杨丽华那边刚刚哄睡了女儿宇文娥英,就听到宫人通传晋王妃来访。她与萧媺芷时常走动便也没有见外,就穿着身上那件日常的白色青萝纹小裙,迎了出去。
萧媺芷见到杨丽华亲自步出宫门迎接自己,忙福身见礼:“公主……”
杨丽华可见不得有了身孕的人这般模样,赶紧低腰去扶,同时亲切地说:“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萧妃怎么总是这么客气。你现在怀着孩子,可不能惊了腹中未出世的小宝宝呢!”说到这里她温和一笑,拉起了萧媺芷的手:“我看以后也别公主公主的叫了,喊得我都不自在了,不如从现在起就跟晋王一样称我姐姐罢!”
萧媺芷歪了下脑袋,笑语盈盈地回道:“那姐姐也别总是称我萧妃,就叫我阿芷好啦!”
“好好好,阿芷,阿芷……”杨丽华听了这话高兴不已,拉着萧媺芷的手也不放开了,径直牵她往屋内走去,边走边打量着身边人的小腹,轻语道:“阿芷你这一点不显怀,肚子平平的,都看不出有了身孕。”
萧媺芷带着点点娇羞软了声,笑回道:“我这胎还不到两个月呢,自然是看不出来。”
“可真是的呢!”杨丽华自嘲般摇摇头,“我这也是心急了,盼着我大隋的小皇孙快快出世。”
二人一路畅聊着走进了一间小室,这屋内虽四面皆空但一尘不染,南北墙上各开着一扇小窗。午后一丝懒洋洋的光线透过碧水轻纱射了进来,伴随着不知从何处鼓起的清风,纱帐涌出一抹柔美曼妙之态,室内一片幽幽袅袅,散发着如室主人一般端庄清雅的气质。身处其中的萧媺芷倍感舒缓惬意,她应杨丽华之邀盘膝于一方柔软丝滑的翠色蒲垫之上,与公主相对而坐。
这时只见杨丽华缓缓击掌三下,小室入口处雕着寒冬腊梅图的木门应声开启,两个宫婢抬进来一方黄梨木的案几,轻轻置于她二人面前。接着又有宫女端着一个摆满高雅精致白瓷茶具的木盘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将茶盘放到案几之上。木盘中的茶具皆是上好货色,那瓷质净透无一丝杂质,成色更是白中泛光,温润似脂、晶莹如玉,当属举世难见的奇珍。
就在萧媺芷不禁为杨丽华私藏的茶具所惊叹之时,吴式微端着一个雕花的红漆木匣走进了小室。她跪坐于案边放下那木盒,从容优雅地抬起手,将一众茶具井然有序地摆好。一套工序完成,杨丽华看着式微轻轻点了点头,吴式微再次捧起案上的小盒,奉到萧媺芷面前:“这是公主特意吩咐奴婢为晋王妃准备的紫阳毛尖,我们公主平时都不舍得喝呢!”
杨丽华双目凝视着萧媺芷,接话道:“阿芷,这茶我也给晋王喝过,他很喜欢。我们北方宫廷里多喝酪浆,很少有北人习惯饮茶,不过我知道在你们南方,文人雅士皆好品茗。你也来尝尝我们这关中的特色吧,虽不及江淮地区的茶甘甜醇香,但也是别有一番感觉!”
“那今天,这茶就由我来沏吧。”萧媺芷点点头,待宫人服侍她和公主净手后,转而接过吴式微奉上的茶叶盒。此时,恰有阵阵清风拂过,卷起了淡淡茶香,她阖目微微一嗅,嘴角泛起一丝涟漪。抬起纤纤玉手,萧媺芷慢慢地、慢慢地捏起面前一把银质的小夹子,取了星星点点几片叶尖置于洗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