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街的梅宅,还没到午饭的时间,二姑娘梅若晴正拉着一张脸在生闷气。
天气越来越热,不习惯洛邑气候的梅若晴越发觉得难受,她想用冰盆,想吃这季节最早上市的瓜果。
然而,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梅远志仅仅是支付这座宅子的租金和一家三口的吃喝就已经十分吃力,家里的下人除了铃儿,就只有一个做饭的老婆子以及跟了梅远志多年的长随连生。
看着梅若晴在屋子里摔摔打打,躲在角落里的铃儿吓得不停地发抖,因为她很清楚自己随时都可能成为二姑娘的出气筒,可她又不敢躲开。
连生满头大汗地跑进院子,正在往主屋的方向跑,梅若晴从厢房里走了出去,皱着眉头问连生:
“你作死呢动静这么大?我娘还在养病你不知道吗?”
连生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哭着对梅若晴说:
“二姑娘,不好了,老爷被人讹了,让拿银子去赎才肯放人。”
梅若晴吓了一大跳,祖母柳老太太现在一毛不拔,父亲又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正经营生,家里最缺的就是银子了。
就是一个小小的院子,连生和梅若晴说的话早就被屋子里的李玉珊听了去,她便在屋子里叫梅若晴和连生进屋。
李玉珊的伤虽然在外表看起来已经没有大碍,可她一个娇养多年的人被打断过腿和肋骨,又在牢里和矿上受了那么多天的罪,身伤早已落下了病根。
大热的六月天里,李玉珊仍然里三层外三层地穿戴整齐,整个人瘦的如同风中的纸片。
连生说梅远志在铺子里看纸笔,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砚台,对方非要说是个古砚,至少要五白两银子才肯罢休,不然就要把梅远志送去见官。
李玉珊知道梅远志这是被人做了局,但是敢做这个营生的都是洛邑的地头蛇,并不怕受害人去官府里报案。
情急之下,李玉珊苍白的脸上竟然涌出了几点血色。为把她从苦役处赎回来,以及支付这所宅院的租金和一家人的日常生活,别说拿出五白两银子了,家里现在连一百两银子也没有。
李玉珊本来还和梅远志筹划着等后天柳老太太寿辰了,一家人都过去奉承一番,说不定还能感动柳老太太,会给他们些银子或者让他们一家人回去住。
至于离开江陵回洛邑去,李玉珊想都没想过,枫杨街的宅子和那里边的一切都该属于梅远志,那也就是属于她和女儿梅若晴的,不和梅若彤争出个最后的高低,她就是死了也不会甘心。
梅若晴嚷嚷着要去枫杨街找柳老太太帮忙救人,李玉珊瞪了她一眼说:
“现在就闹到你祖母那里去,别说能不能要来银子了,就连大门都未必进得去,惹她恼了,你后天还想不想去参加寿宴了?”
梅若晴傻了眼,忽然又窜起来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李玉珊说:
“娘,我去找干娘,你放心在家里等着就行。”
李玉珊没有反对,而是喊铃儿赶紧跟过去。
傍晚的时候,梅远志终于狼狈地回到了冬青街的家中,在外奔波了一天的梅若晴却斗志昂扬,只觉得自己十分地了不起。
一家人吃了晚饭,梅若晴和李玉珊在屋子里嘀咕了一个多时辰,等到梅远志乘凉后进了屋,梅若晴才踌躇满志地离开了。
祸兮福所倚,没有今天的糟心事,她们母女怎么可能得到这样天大的好机会呢。
干娘给的那五白两银票半点都没有花费,还意外地结识了侯府的世子妃,而且对方竟然愿意无偿帮助她们把梅若彤那个贱人置于死地。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只要梅若彤死了,欺负她和娘的最大敌人就没有了,梅若彤的财产自然就都是她爹和祖母的,祖母那个狠心的老东西,就不信她还能活几年。
梅若晴得意洋洋而又激动不已,就像一只精力过剩的斗鸡,竟然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快天亮才睡着。
第二天一大早,隔壁的姚娘子来到梅家,和李玉珊母女说了一阵子话后就准备要出去买东西,问梅若晴要不要一起去。
梅若晴当然要去,她得去给柳老太太准备寿礼,有干娘跟着,肯定会替她付钱的。
梅若晴跟着姚娘子离开时,李玉珊给梅若晴使了个眼色,梅若晴笑着眨了眨眼,欢喜地跟着姚娘子离开了。
李玉珊艰难地走到屋子门口送姚娘子,正好就看到坐在树荫下乘凉的梅远志在怔怔地看着姚娘子的背影发呆。
李玉珊冷了脸,咬着牙冷笑了一声,等她把那个小贱人踩到了泥地里,就立刻带着一家人搬走。
这个姓姚的寡妇不仅银子多,相貌和那通身的气派,无论哪一项都正好长在梅远志最爱的那个点上。
梅若晴到半下午才回到家,她兴奋地给李玉珊和梅远志看姚娘子替她买的礼品,梅远志呵呵地笑,对梅若晴说:
“你干娘对你是真的好,她没有儿女亲人,你以后要好好地孝顺她。”
梅若晴高兴地应着,李玉珊却始终神色淡淡的。
等到梅远志出去了,李玉珊才问梅若晴:
“出去了快一整天,中午吃了什么?”
李玉珊更高兴了,抱了李玉珊的手臂笑着说:
“娘,干娘带我去了烩珍楼,那里的佛跳墙真好吃,我以前都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菜。”
李玉珊嗯了一声,又问梅若晴:
“你没有把咱们明天的计划告诉你干娘吧?”
李玉珊一边问,一边紧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