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扶风县城内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
被杀的是李店主一家。
起因并不复杂,李店主经营了一家小客舍,可不巧的是,这家客舍处在两处戴家宅院的中间。
戴家想把自己的宅子连成一片,而李店主又舍不得祖业,谈了几次没谈成,戴家便干脆放一把火,将李店主一家六口人全部火葬了,顺便把那块宅地拿了过来。
这起案子也是史大个这些天一直重点查访的案子。
因为它摆明了戴家干的。
罪行又足够大,而且当中疑点颇多。
一、失火之后,为什么李店长一家六口人一个也没能逃出来,这不符合常理;二、李家起火后,位于它左右的戴家两处宅子却一点损伤也没有,显然是人为地在控制火势;三、……
虽然如此,史大个却找不出任何证据来。
现在证据被孙家送来了。
两个人证,都能指证当年是戴家纵的火,其中一人更是指出,直接出面指使纵火的便是戴四郎。
事不宜迟,杨钊当即叫来了史大个。
这几天,为了筹备将戴家一网打尽,县里另行招募不少“临时工”。
戴家豢养着不少护院打手,十几个不良人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能在县里干不良人这份差事的,也不是什么老好人,他们各自负责城内一块区域,那块区域内的流氓泼皮都归他们管。
史大个之前得了杨钊的吩咐后,便暗中将这些流氓泼皮召集了起来。
杨钊不会直接参与这些事。
他只是躲在暗处瞟了一眼,共有上百号人,聚集在衙门里的空地上,都不是什么正经种地经商的老实人。但好在这些人还是知道一些规矩的,知道这是县衙重地,也没有大声喧哗。
随后,史大个提着一箱子铜钱来了。
史大个开始训话,并将那些铜钱一一发放到那百号人手上……
杨钊回了尉廨,李审、王伦等人收到消息后已经等在了那里。
随后史大个也进来了。
“杨县尉,都准备好了,准时可以动手。”
“好!”
杨钊站起身来,准备发号施令。
可就在这时,在门口放哨的田老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郎君,县老爷来了!”
李贞元来了?
杨钊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李贞元这个节骨眼上跑过来干什么!
李贞元直冲了进来。
完全不是他平时的悠闲恬淡模样。
而且他今天居然没穿道袍,而是一身县令七品公服。
还没等杨钊问好,李贞元先是一声怒斥:“杨县尉,你想干什么?”
原来是来问罪来了。
杨钊沉声回道:“缉捕盗贼。”
“谁是盗,谁又是贼?”
“窃者为盗,毁则为贼。”
“哈哈!好一个毁则为贼!杨三,你先前是如何允诺本尊的?”
“哦?我允诺了县尊什么?”
李贞元看着杨钊,随便扫了一眼屋内的其他人:“你先前亲口对我说,从此后,不再与戴家为难,还扶风县清静。”
杨钊依旧冷静作答:“戴氏一族杀人放火,罪恶滔天,此贼不除,扶风便没有清静。”
“戴氏内若真有人犯罪,杨县尉可派人前去传唤,然后县衙大堂过审,是非善恶,只有公断。可你却私下里纠集人众,要前去与戴家火并。我倒想问问,是谁在搅得扶风不得清静?”
“县尊误会了。我现在正是去传唤戴四,别无他意。”
“别无他意?你纠集了上百号县内流氓泼皮,还跟我说是别无他意?”
“是!”
“好!好!好!……”
李贞元不怒反笑,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杨钊仪表堂堂、人才不凡,却是个厚颜无耻之辈,竟当着他的面耍赖皮,
“这样说来,你今天是一定要去找戴家火拼了?”
杨钊面色不改:“缉捕盗贼,本是下官的职责。职责所在,不敢推脱,还望县尊体谅。”
李贞元追问:“我要是不体谅呢?”
杨钊不答。
李贞元再问:“我要是不准许你今晚去抓捕戴四郎呢?”
杨钊依旧不答。
李贞元道:“我看明白了,你是不打算听从我的号令了。”
杨钊回道:“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
李贞元又看向了屋内其他人:“杨县尉一意孤行,已经不听从本尊的号令了。那你们呢,你们也要跟着他一起忤逆犯上吗?”
目光所及之处,李审等人都低下了脑袋,避开他的视线。
只有王伦迎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朗声道:“县尊误解了。戴四杀人放火,罪不可恕,我们并不是在听从了杨县尉,而是在遵循朝廷的律令办事。”
“好!好!在这县衙之内,我这个县令看来倒是多余的了。”李贞元犹不解恨,最后撂下一句话来,“终有一天,你们会知道什么叫朝廷律令的!”
李贞元走后,屋内等人陷入了沉寂。
史大个骗着脑袋,不是很明白地问道:“县尊干嘛发这么大火?还有,他是来干什么的?”
杨钊也正在想这个问题。
表面上看来,李贞元是来阻止他抓捕戴四郎的。
可问题在于,李贞元明知阻拦不住,还跑来阻拦他们,不是多此一举么?
李审回答了众人的疑惑:“忤逆犯上,可是当朝重罪啊。”
杨钊这才恍然大悟,敢情李贞元穿上县令公服跑这一趟,是来给自己增添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