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王伦,大家都调动了起来。
史大个平时很少动脑子,这时也积极地出主意。
加之他本是县衙里的帅头,办过不少案子,刑侦经验丰富,便由他来主导问话。
他先让王伦讲述整个“杀人”经过。
“我不知道……我一进去,就看见大壮兄弟趴在那里,我喊他,他却不回答我。等我靠近时,才发现,发现大壮兄弟他……他……他已经死了……”
王伦仍沉浸在王大壮被杀的悲痛中,神智不是很清晰,讲不了两句便要痛得嚎啕大哭,只能勉强讲个大概。
好在史大个经验丰富,仍是从中发现了两个疑点。
其一,土庙位置偏僻,却有人能看见王大壮进入山庙。此人既能看见王大壮进入土庙,说明他就在土庙周围,也完全有机会潜入土庙杀死王大壮。
也就是说,案发现场并非只有王伦和王大壮两人。
而土庙破败不堪,此人进出土庙有多种途径,并不一定要走正门,所以王伦没有看见也属正常现象;
其二,凶器是一把剔骨尖刀,和王伦同去的差役虽不能证明王伦没有杀人,但却能证明那把凶器并非王伦带入山庙……
说到那名差役,史大个猛然醒悟:“那小子迟不屙屎早不屙屎,偏偏在进土庙前屙屎,里面一定有问题!”
“你分析得对!”杨钊认同了史大个的话,并立即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把那名差役拿住,莫让别人抢在了前面。一定要从他口中掏出实情来!”
史大个发狠道:“他要是敢隐藏半句,老子就把他关在茅房里,让他下半辈子都只能屙屎!”
史大个离开后,仵作接着说了他的意见。
“我刚才勘验了尸首,死者胸前共中了八刀,而凶器却仍插在胸口上,着实奇怪。一般来说,若凶器停留在死者身上,只有可能是凶手匆忙作案,来不及处理凶器,可死者身上明明被刺了八刀,根本就不属于这种情况。所以,最后把凶器插入死者身体,不像是为了杀人,倒像是栽赃于人……
“而且,死者身强力壮,又是正面被刺,照理说死前会有一番打斗挣扎才是。王主事并不如死者强壮,身上虽有血迹,却全无撕扯打斗的迹象,并不像此案的真凶。”
仵作的话带给了杨钊等人极大的信心。
杨钊忙回道:“如此说来,就可以断定王主事并非杀人凶手了?”
可仵作想了想后,最终摇了头:“光凭我方才的猜测,只是说明此案有疑点,还不足以证明王主事便与杀人无关。除非……我能去一趟案发现场,确认现场有无打斗痕迹。亦或者,土庙根本就不是第一杀人现场,是有人将死者杀害后再将尸体转移到土庙里来的,若是这样,便可以完全洗清王主事身上的嫌疑,这点可以通过地上的血迹来证实……”
“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啊!需要多少人手,我们立即给你调配!”
当即就有人催促仵作马上动身。
仵作也准备动身了。
却被李审拦住了:“你去一趟也是应当的。不过……若我猜得没错,你去以了以后,大概什么也查不出来……甚至那座土庙都有可能不在了。”
众人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李审话里的道理。
天泉乡本就是戴氏一族一手遮天的地方。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敢在那里构陷王伦。
杨钊却被仵作的话提醒了,又想到了一个疑点,问道:“确认杀人现场不一定要现场的血迹,难道身上的血迹就不能确认吗?”
“杨县尉此话何意?”仵作不解。
杨钊:“我们已经知道,王伦是在王大壮被杀之后进入的土庙。也就是说,王伦身上染的血迹是王大壮死后的血,并非王大壮死时的血,二者之间有着一个时间差。我们通过查验王伦身上血液的时间,再比对他被指控的杀人的时间,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并非真凶了?”
仵作愣了半晌才理解了杨钊意思,随后苦笑道:“杨县尉真是奇人,竟能想出这个法子来。只是……血液的颜色或形体变化是需要时间的,中间没有两、三个时辰,是看不出任何变化的。也就是说,除非死者先在三个时辰前就被害,然后王主事才发现了尸首,才染上了死者身上的血,否则是无法勘验出来的。而通过王主事方才的描述,他进入土庙的时间,和死者遇害的时间,应当不超过一刻钟。”
“哦,是我想当然了。”
闹了个小失误,杨钊略显尴尬。
他方才一时心急,竟然忘了,他现在身处唐代,而非后世。
唐代的医疗器械水平,是不可能通过血液变化来精准还原死亡时间的……
仵作出发去天泉乡勘验现场了。
大家再留在牢房里也无益,宽慰了王伦一番后也都离开了。
牢房里只剩下了杨钊和李审。
王伦此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也提供不了太多更有价值的信息,杨钊宽慰他一番后,便也准备离开了。
这时王伦却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
杨钊一惊,忙回道:“王主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伦努力地摆了摆头。
想要说话,却发声艰难。
后来,王伦抬起了脑袋,眼睛里仍是布满血丝,纵是他满头乱发也遮掩不住。
那是一双写满仇恨的眼睛。
他对杨钊道:“杨县尉,你一定要替大壮兄弟报仇!”
杨钊有些动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