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朔方军骑兵小队只是一个小插曲。
倒是新河驿四周的几个施粥棚,让杨钊停步看了许久。
施粥棚两旁挑了两面长幡,一面上写着“慈悲”,另一面写着“法门”。
原来是法门寺的僧侣在此地施舍米粥,救济县内贫苦百姓。
粥棚里面,也隐隐可以几个穿暗黄海清的僧人在打盹。
杨钊共看见了四个粥棚,棚前端着土碗或瓦片来要粥的人并不多,大概是粥棚刚搭建起不长时间,消息还没有传播开去。
负责分粥的是几个农妇,应该平时就在寺院里打杂,所以被派来干这份差事。
“菩萨真是慈悲啊,救苦救难,功德无量……”
田老儿跟在杨钊身后,一直念叨着各种虔诚的祷词。
杨钊没有打断他。
杨钊早明白了一个道理,跟这个时代的人,不要去谈论任何与宗教有关的话题。否则,能把自己给逼疯。
事实情况是,法门寺施舍的这点米粥,他们表面的慈悲,都是他们压榨万千百姓血汗换来的。
把这个道理说给田老儿听?
算了吧,浪费唇舌。
还有一点让杨钊很好奇。
扶风县真正饥荒泛滥的区域在南边,他们为何不去那里施粥,偏偏挑在并没有饥荒发生的西北方向。
杨钊似乎明白了。
因为这里临近新河驿,是南来北往的交汇之地,他们在这里做善事的消息,能迅速地向四方传播开去,能传到京师里去……
…………
来到法门寺的地界。
抬头看,群山俯首处,大大小小的寺庙林立,金碧辉煌。
偶尔几声雄浑的钟声在山谷间久久传荡。
如此壮阔宏伟的景象,田老儿看呆了,忽地跪在了地上,开始虔诚地叩拜起来,嘴里同时念起了祷告。
杨钊则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沿着石阶,先爬到一处空旷的广场里,入口处蹲着两个石狮子,四周树着几根大石柱。
石柱上刻着“塑一尊佛像,结佛缘,相好庄严,心欢喜;镏一缕黄金,蓄财富,取之不尽,福相随;竖一根梁柱,稳根基,威力无比,事业兴……”等告诫善男信女的话。
广场最里处是一段宽十丈有余的石阶,石阶又分做三段,石阶顶头是入寺院的山门,一排共三扇。
杨钊正要抬步,田老儿连忙过来提醒道:“郎君,中间那扇叫空门,东边的是无相门,西边那扇叫无作门,我们可不敢从空门进去啊……”
想不到这小老儿大字不识一个,反倒对佛家知道懂得不少。
不过他的提醒纯属多余,杨钊即便不知道那三扇门的名称和作用,但也知道一个基本常识,除非最尊贵的客人,主人家是不会开中门迎客的。
况且他眼前的那三扇门,中间的空门和东边的无相门紧闭,他只能走西边的无作门。
来到门前。
还未等杨钊开口,门后已闪出一名小沙弥,竖掌问道:“两位施主打何处来?”
杨钊:“从扶风县城而来。”
小沙弥再问:“既是扶风人,可曾与本寺结过善缘?”
杨钊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愣了一下。
田老儿赶紧在他耳边提醒:“结善缘,就是向寺里捐赠过香火钱……”
杨钊这才明白,敢情是在变向索取钱财。
“没有。”
小沙弥瞬间就冷了脸,竖着的手掌也放了下来:“佛渡有缘人。二位既与佛无缘,便请离开吧。”
杨钊专门抽出时间来法门寺,怎肯院门都没进连离开?
他掏出铜印,亮明身份:“我是扶风县尉杨钊,今日特来贵寺,是有事务要贵寺长老商谈,还请小师傅行个方便。”
怎料那小沙弥压根不瞧杨钊的印绶,只朗朗道:“佛法有云,众生平等。别说是扶风县尉了,便是扶风县令、岐州刺史,只要与佛无缘,便入不得此门。”
好一个无法无天、伶牙俐齿的小和尚!
杨钊正要与他分辩,田老儿急忙拉住了他,上前恭恭敬敬道:“我家郎君不晓得菩萨的规矩,师傅千万莫恼他。师傅不晓得,我们平时都是孝敬菩萨的,要不然,也不会专门从县里赶过来了。我们此次来,就是要来结善缘,祈求菩萨保佑的,只是找不到路子,还望师傅指点一二。”
小沙弥嘴角上扬了一下。
他还是更习惯田老儿这种毕恭毕敬的说话语气,像杨钊那样的理直气壮的口吻,他听了就心里来气。
“我们寺院里谨遵佛祖教诲,要普度众生,是不会拒绝有缘人的。”小沙弥道,“施主若是有心施善,可去隔壁的大云寺,我们这法门寺,没有大功德的人是进不来的。”
“晓得,晓得,谢谢师傅指点迷津。”
田老儿忙不迭答道。
大云寺,是武则天时期下令每州筹集钱财修建的。
岐州境内已有了珍藏佛祖真身舍利的法门寺,便干脆把大云寺也建在了法门寺旁,做为法门寺的别院,在法门寺对面的山上。
来到大云寺旁。
杨钊这次学聪明了,交由田老儿去和那些和尚打交道。
田老儿兴冲冲地回来,告诉杨钊可以进寺院了。
杨钊好奇地问道:“你拿什么去结的善缘?”
“郎君的那串玛瑙珠子。”
看着田老儿开心的样子,杨钊忍不住骂道:“真是贱骨头!白白送给别人钱财,还这么开心!”
他倒不是心疼钱,是实在受不了田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