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杨钊每天都带着人来路口劝说乡农。
他自己更是一直待在现场,甚至还把尉廨里的文件带到这里来处理,俨然把这里当做了新的办公地点。
这件事情多少有些荒谬。
很快,扶风县尉与当地乡民对峙的消息便在县内传遍了。
有人会说杨钊没有威风,堂堂一个县尉,竟被田舍汉逼得束手无策;
也有人会说杨钊仁慈,都已经被逼到了这个份上,还不下令抓人,自古以来就没见过这样当官的……
王伦还给杨钊带来了最新消息,李贞元也在打听这件事。
“哦,他是怎么说的?”
李贞元的态度还是值得关注的。
“县尊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问了是否有这件事。不过,我感觉得出来,他好像很乐意看见眼下的这个局面。”
王伦能这样说,便等同于表态站队杨钊了。
杨钊以心换心,也不介意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大概已经想好了该怎么治我的罪。”
王伦一惊:“那该如何处理?”
杨钊看着王伦问:“你想知道?”
“嗯。”
王伦回答得很果断。
“那我告诉你,我真正要处理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把这五百顷土地收回来。”
“下官明白了。”
王伦躬身而退。
杨钊不计个人前程、破釜沉舟的表态,反倒给他注入了更多信心,他也不再犹豫,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劝说乡农中去。
而几天劝说下来,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杨钊接到反馈信息,不少佃户已经动摇了,只是这种思想上的动摇还没有体现到行动中来。
还缺少一个契机,一个突破口。
…………
契机很快就来了。
就在杨钊等人与乡农对峙的第五天。
杏林乡里另一百多名课户也围了过来。
领头之人是刘老根。
杏林乡位于玉溪园和县城交接处,乡内的土地大半已被玉溪园占去了,但其中也像刘老根那样并不愿意成为佃户、是被强行占去土地的课户,他们和玉溪园历来就有矛盾。
得知县衙要收回玉溪园的部分土地,其中就有杏林乡的土地,这部分课户自然是欣喜的,后又在刘老根的反复游说下,他们竟也组织了起来,前来声援县衙。
王伦等人这几天累得够呛,眼看着前方的乡农劝不动,后面又来了刘老根等上百扛着锄头的农民,当时就吓懵了,还以为他们陷入了人民斗争的汪洋大海中呢。
后来得知新来的这伙农民竟是来帮自己的,他们立即转忧为喜。
在他们为官的这些年里,看见农民会觉得亲切、欢喜,这大概是头一回。
接过农民们递过来的清水和馕饼,有些人甚至感动了。
刘老根带着一家老小径直找到杨钊,然后一大家子人在刘老根的领头下跪了一圈。
“感谢青天大老爷。”
杨钊连忙将他们扶起来:“快起来吧。杨某只是奉公行事,不值得你们如此大礼。”
刘老根执意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才起来:“我们收到了青天老爷送来的地契,一家人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田地里,也才都活了下来。青天老爷的大恩大德,有如再生父母,刘老根这辈子当牛做马,也报答不尽啊。”
“刘翁严重了。”
杨钊拉着刘老根并排坐了下来,又指着四周的官民一家亲,问道,“这些人?”
“哦,”刘老根说着又站了起来,他实在不敢和杨钊并排而坐,“都是我们杏林乡的乡民,听说官府来帮他们收回土地,都争着要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杨钊听出来了问题:“谁给你们说,这些土地收回来后要还给你们?”
刘老根一下就慌了:“难道不是这样吗?糟了,之前青天老爷帮我要回了土地,我就以为县衙收玉溪园的地,都是要还给乡亲们的……不行,我这就去跟大家伙说清楚,是我造了谣,可千万不能连累了青天老爷的英名……”
“不急。”杨钊拉住了刘老根,“若他们真是被强占了土地,又拿得出凭证来,我自然会想办法归还。即便不是被强占了的,若他们想要耕种,若有多余的土地,我也会交给他们的……所以你并不算造谣。”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还是青天老爷想得周全。”刘老根庆幸道。
杨钊再问道:“你方才说,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如何帮?”
刘老根忙回道:“那东面站着的,不少都是杏林乡以前的乡邻,彼此之间都认识,让我们去跟他们说说,让他们把路让开,不要耽误了县衙的公差。毕竟县里收回土地,把他们重新编入户籍,也是为了他们好。再说了,他们也未必是真心来堵路的,这玉溪园里有不少龌龊事,青天老爷不晓得,我们这些贫贱百姓却是清楚得很……让我们去给他们说,总归会有些效果的。”
杨钊先好奇地问了个问题:“我听你谈吐不错,说话的思路清晰……以前念过书?”
“青天老爷说笑了,小的一介草民,哪里会念过书?不过小时候生得模样还算端正,给大户人家的小郎君当过一阵陪读,听过几耳朵罢了。”
“很好。”杨钊点头赞道,“那你们去试试吧。当心安全,注意别起了冲突。”
刘老根忙应道:“我都省得,青天老爷就放心吧。”
刘老根招呼几个青壮农民跟他去了。
王伦这时凑了过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