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
杨钊在地图上标出北、东北、东……等八个方位。
两两方位之内,有了八块区域。
他再把户曹房的官吏分做八个小队,各自负责一块区域的外围步数测量。
同时要求,在测步数时应记下地势走向,及方位变化……
毕竟,不同形状的面积计算方式不同。
最后再次叮嘱所有人,不得与当地农户发生冲突。
“出发!”
…………
才走出县衙,就看见史大个带齐了县里所有十七名不良人,一字排在八字墙外。
他们腰里挎着差刀,手上还提着铁镣和木枷锁。
一副大战在即的既视感。
原来。
昨天的事情传回衙门后,把衙门里的人都唬了一跳。
真是活久见,屁民也敢造反了?
甚至有人私下议论,杨钊的处理太温柔了,遇见这种刁民,就该杀一儆百,全部抓到牢房里去上夹板,看他们还老实不老实……
“杨县尉。”
史大个上来跟杨钊简短打了声招呼,随后就朝他的手下们吼道:
“都把招子给我放亮些!待会跟着杨县尉去抓人,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谁抓得最多,老子今晚上请他去明月楼听小曲!”
“好!好!听帅头的,抓刁民!听小曲!……”
那帮子不良人跟着吆喝起来。
杨钊连忙喊停:“打住!谁让你们跟着我去抓人的?”
史大个懵了:“没人喊啊……不是,这事还用人喊吗?那帮刁民敢得罪杨县尉,便是在我史大个的头上拉屎,我当然得去把他们抓回来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官府处理民众问题所会采取的方式。
既粗暴,
又愚蠢。
杨钊无奈叹道:“没人得罪我,也没人敢在你头上拉屎,你快带着你的人回去吧。我只是带着户曹的人去测量土地,不会有危险的。”
说罢带上户曹官吏离开了。
…………
玉溪园四周还是如昨天一样,所有路口都被封锁了起来。
而且比昨天更有组织性。
路口里的乡农们,有人负责站岗放哨,有人继续在挖土垒墙,一些农妇负责来回运输食物和水……
甚至还有一帮穿开裆裤的小屁孩拿了根树丫子,对准杨钊等人喊打喊杀。
当然,也少不了一些泼皮,大概是玉溪园豢养的护院,正在指挥着乡农们劳作……
杨钊再次重申了纪律,只准在外围测量步数,不得进入路口,更不得与乡农发生任何冲突。
然后才放他们去各自划分的区域测量。
杨钊自己则跟了小半天,见路口内的乡农也只是呆在路口内,并没有出来主动滋事的意向。
杨钊这才放心回县城。
…………
所幸,接下来几天的测量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户曹房的官吏每日早出晚归,把测得步数和方位带回来。
杨钊坐在县衙内,得了这些数据后,再及时地添置到地图上去,玉溪园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杨钊也时时想起玉溪园里的杜甫,不知道诗圣那边进展得怎么样了……
眼下这种状况,玉溪园已被人为地隔绝起来,他不可能再获知到里面的任何消息。
不过换一个角度来看。
这种时候,没有消息,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杨钊没能等到杜甫的消息,倒先等来了县令李贞元的传召。
虽然来扶风县衙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对于这位扶风县尊、自己的顶头上司,杨钊却是知之甚少。
一方面,他忙于户曹的事,无暇去打听;
另一方面,这位李县令“大道化简”,不理庶务,基本都呆在后院的内堂内,极少到前面的衙门公署区来。
不少人甚至私下里调侃,扶风县令和县丞是衙门内的“吃茶双人组”。
杨钊唯一知道的是,这位李县令笃信道教。
至于是不是真的信道,杨钊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当今圣人推崇道教,所以大唐的官员们,手执拂尘、张口老庄的多了去了。
每隔一个月,李贞元会定期在他后院的花园内宣讲一次道法。
杨钊去观瞻过一次。李贞元执拂尘坐在高处,许久才张一次口,说出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有时能间隔半个时辰一句话也不说,就让满园子的人在下面干坐着。
那场景,让杨钊回想起了学生年代被课堂支配的恐惧。
不过杨钊还是端正地坐在下面,只是神游四方罢了,不像史大个等粗人,到了园子里就把外袍脱了铺在地上,然后倒在上面呼呼大睡。睡得格外香甜。
李贞元也不干涉,依旧安坐在高处,许久张一次口,说出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来……
“县尊,辅尊。”
难得吃茶双人组都在,杨钊恭敬地行了礼。
“杨县尉,坐。”
李贞元执着拂尘向空着的位置一点,旋即又收了回来,坐定如钟。
县丞张士昭也只是向着杨钊虚空点了一点头,便重新收回视线。
虚眼若无视,入了定。
杨钊坐下后,开始等待……
杨钊等不住了。
毕竟尉廨里还有大把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他先开口问道:“不知县尊和辅尊传我前来,要吩咐何事?”
“抱元守一,专气致柔,荡除尘垢,洞彻内心。”
又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不过李贞元好歹睁开了眼睛,
“杨县尉心中杂念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