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出了近十里地,走了一个多时辰,远远能看见扶风县城的城郭,身边再也不见向自己怒视的人群……
杨钊此时才真正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
“是小九爷,小九爷领了人来救我们了!”
田老儿这时倒眼尖得很,率先看见了远处迎来的杨铆等人,然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力气,全力朝杨铆等人飞奔过去。
杨钊依旧正常速度行走。
杨铆等人显然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形,加快了步伐。
“三哥,你没事吧?”
杨铆一脚踹开了率先扑到他身边的田老儿,关切地询问杨钊。
“没事。”已经脱离了危险,杨钊更加气定神闲,“你们怎么来了?”
“我得了袁大头的消息,又常听这里的人说玉溪园里刁民多,怕三哥在里面吃亏,所以一大早就领了兄弟们赶过来。”
“哦。”
杨钊将目光对准了随杨钊同来的几名不良人,“这几位是?”
“都是小九的错,一见到三哥无事,只顾着欢喜了,倒忘了几位好兄弟。我来替三哥引荐一下。”杨铆忙指着那几名不良人一一道,“这位叫周小胆,名字叫小胆,其实胆子可大着呢;这位叫土狗;这位叫张麻子,三哥瞧他的脸便知道名号的来由了……”
杨钊喝停了他:“不可拿人的相貌开玩笑!”
“三哥教训的是……”
杨铆才刚开口认错,张麻子就忙替他辩解:“不碍事!杨县尉可是冤枉九哥了,小的天生便是一张麻子脸,自小连我耶娘都是唤我‘麻子’的,所以反倒没有正经姓名,就叫做张麻子。”
“原来如此。”
张麻子接着说道:“今儿个一到衙门,就听起袁帐史讲起杨县尉在玉溪园内的事迹,听到你痛骂里面的那些狗奴才时,兄弟伙们都大呼痛快,就像一大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太痛快了!杨县尉这是帮我们出了这口窝囊气啊!现在提到衙门里提到杨县尉,人人都得竖起大拇指,说上一声‘杨三爷威武’。”
虽然他的比喻有点奇怪,但话里的意思杨钊明白了。
他淡然一笑:“不过是教训几个狗奴才罢了,算不得威武。”
随后又道:“既然都是自家兄弟,就别叫我‘杨县尉’了,显得生分。众位若是认得杨三,以后便跟着小九一样,称呼一声‘三哥’就行了。”
“好!三哥!”
张麻子等人都是痛快人,当下就改了称呼。
杨钊也和这几名不良人重新称呼过,再一起相拥走回县城。
临进县衙时,杨钊悄悄拉过杨铆来,低声问道:“你领了这几人来,请示过史大个没有?”
“没有。我当时一听到你的消息,就急着想来接你,这几位兄弟听说后,也定要跟着我来,我们便一道来了。怎么了,三哥,有什么不妥吗?”杨铆回。
“没什么大问题。”杨钊心里有数了,“只是不符合衙门里的规矩。吴大个才是县里的不良帅,你要领人出来办公,需得先经过他的同意。”
杨铆点头应道:“当时他不在衙门里,所以才没去请示,待会回到衙门里,我就先去跟他说一声。其实史大个这人性情简单,不像是那种有心计的人,应该不会埋怨我的。”
“嗯,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毕竟杨铆还年轻,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杨钊能教则教。
…………
入县衙后,杨钊先在尉廨里眯了小半个时辰。
诗圣睡觉有磨牙的习惯,他昨晚没有睡好。
醒来后,他便立即投入了工作状态。
关于杜甫那边的情况,杨钊有一个心理预估。杜甫是崔顶的外甥,玉溪园里的主子,如果定要索要几百顷土地,房主管等人是拦不住的。至少明面上找不出来拒绝的理由。
所以他现在就得做好准备,一旦杜甫真的要来了土地,并还给县衙,他得第一时间把这件事坐实。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首先就得把玉溪园名下的土地厘清。
到底哪些土地是玉溪园的,哪些是县内课户的,或其他豪绅的?
避免有人从中耍花招。
杨钊当即叫来了王伦、袁大头和户曹下所有胥吏。
杨钊并没有将他和杜甫的约定告诉众人,只是布置了任务,叫他们将玉溪园名下的土地面积核算清楚。
即便是这样,仍然引起了一片哗然。
杨钊没空跟他们啰嗦,大喝一声:“照我的吩咐去做,今日若完成不了任务,哼,你们就准备在县衙里过夜吧。”
要厘清玉溪园名下的土地,说难也不难。
因为玉溪园的土地扩展有迹可寻,便是以玉溪山庄为中心,朝四周兼并,不像有的乡绅那样,把手伸得到处都是,让人无处查起。
但也有难的地方。
便是玉溪园势力太大,超出了县衙的管辖权限,近两年又一直在为县里的赋税兜底,所以他们吞并土地时县里都不会过问,只是等其吞并完后,把那些土地一并做逃户遗弃的荒地处理,从账上抹去。
正是这种情况的存在,王伦干脆向杨钊提议:“县里的青苗簿子都是二十多年前造的,根本就查不出来什么,依我看,我们只有去实地测量,才能摸清楚玉溪园的真实情况。”
王伦的建议一出,还没等到杨钊答复,袁大头和那些户曹胥吏先诉起了苦。
“王主事,就我们这几个人,得量到什么时候去啊!况且玉溪园那个地方,你又不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