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微微点了点头。
袁大头斜眼瞟见了,备受鼓舞,振作精神继续讲下去:“天宝元年,自入夏后连月阴雨,渭河水大涨,漆水随之涨了起来,洪水一直漫延到了县城里,衙内的库房也曾被淹过。好在抢救及时,库房内的东西都被及时搬了出来,不过也都受了潮,折耗远超往常。这样算下来的话,天宝元年账簿上的的那点盈余,是低不了折耗的。”
“哦——”
杨钊别有深意地看了看王伦、袁大头二人,“你们一人说盈亏相抵,一人说折耗高于盈余,到底谁说的是实情,我应该相信谁?”
袁大头没想到杨钊竟在这里给他埋了一个雷,吓得连忙摆动双手:“当然是王主事说了算,他才是户曹主事,小老儿只是个记账的,是小老儿胡说,小老儿胡说……”
王伦则脸都绿了,呵斥袁大头道:“你都已经跟杨县尉算清楚了,明明是亏损,现在又改口说我说了算,你什么意思?是要在杨县尉面前指责我欺压你,强行让你改口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袁大头是真被吓到了。
王伦也是真的急了:“那你方才强行改口,是什么意思?”
“我……”
“好了!”杨钊这才开口,呵停了两人,“王伦,我不会认定你欺压下属。但你做为户曹主事,掌管着全县百姓的钱粮生计,却不熟悉业务,不清楚账上钱财的去向,这就是你的过失;袁大头,我不会认定你是别有意图。即便你真有什么意图,我也不被你拿来当刀使,但你身为衙门帐史,明明熟悉账务,却畏惧长官而罔顾事实,视账务为儿戏,这也是你的过错。”
王伦、袁大头两人都被唬住了,低头认了错:“杨县尉训斥的是。”
“谈不上什么训斥,大家都是同僚,互相交流罢了。”
杨钊并未借此提出账簿记录的问题。
得让王伦、袁大头等人充分明白记账的重要性,并意识到调整记账的必要,他再顺势讲述出来,才会有效果。
杨钊将账簿放到王伦手中:“走吧,随我去库房内看看。”
王、袁二人刚刚挨了训,此时只敢拿了账簿乖乖跟在杨钊身后。
县衙内共有两座库房,一东一西,按左尊右卑的规矩,西库房里存放着棍棒兵器、衣服鞋帽等杂物,东库房专属于户曹,里堆放着县里的钱财粮食。
早有人唤来了仓督,拿了钥匙打开库房。
一股霉臭味迎面扑来,呛得前面的几人猛打了几个喷嚏。
杨钊顺势回头看了仓督和王、袁等人一眼。
王、袁等人更加羞愧了,库房内必须保持干燥,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常识,而这股从库房内扑出来的霉臭气味就说明了他们并没能尽职尽责。
要不是碍于公共场合,王伦当时就想请罪了。
“还呆站这干什么!”
杨钊轻呵了一声。
仓督、王伦等人连忙将库房前后的大门全部打开,通风透气。
等里面的味道散尽后,杨钊当先步入库房。
库房占地约五十亩,面积不算小,里面四周都架设有货架,也算是空间充分利用了,只是货架上面空荡荡的,见不到多少存货。
这也算正常,杨钊并没有责怪任何人。
因为县衙的库房只是一个临时存放点,每年征收的各种税款和税物都会及时运往朝廷设在各地的常平仓、义仓等官仓。
再加上现在正值五月,前一年的赋税已经上输了,而今年的秋后征收时间还未到,正是库房存货最少的时节。
另外,扶风县距最近的官仓不过二百里路,又有通衢大道相连,路途上的耗费并不多,而且官府是不会承担这些耗费的,都会转嫁到百姓身上,所以县内的账册上不会记录这部分出入。
杨钊已经看完了库房内的存货,见王、袁等人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身后,想了想,直接问袁大头:“袁翁记忆力过人,又精通账务,可知道这库房内的钱财粮食都是何时运来,又是从何处运来的?为何至今在存放在库房呢?”
袁大头转着脑袋望了一遍散落在四面货架上的货物,苦笑道:“杨县尉莫开玩笑了,库房内随时都有货物进进出出,我哪里知道还剩下的这些来自哪里……”
“谁跟你开玩笑?我是在跟你谈公务!”杨钊不悦地拉下了脸,“你是帐史,库房内的每一项出入都要经过你的笔,你难道不知道库房内的存货来自哪里?”
“杨县尉明鉴,库房内的每一笔出项和入项我确实都记了的,可这库房内进进出出的,我又不是仓督,我只管账目,哪知道他们拿了哪些东西出去,哪些又没拿……”
袁大头尚在努力解释……
杨钊一身断喝:“你还敢狡辩!”
袁大头这次是真的撑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杨钊却没有饶过他,继续数落:“好一个只管账目!若没有库房内的实物相对应,你记下那些徒有数字的账目又有何意思?用来欺瞒世人吗?……方才你也谈了,库房内的存货是有折耗的,若你不能明确每一笔货物的出入时间,又如何能做到新旧更替,尽量降低这些存货的折耗?”
训斥完袁大头,杨钊又把目光转向仓督:“他说他只管账目。那你呢,你是仓督,库房内的货物都归你看管,那你来答,目前库房内的这些存货都是何时从何地运来的?”
仓督平时只记得把钥匙放好,偶尔兴致来了进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