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树丛里走出一个满面倦色胡子拉碴目中血丝遍布的人。
岳麒麟见到的薛云鹏回回皆是亮丽光鲜,头可断,头发不可乱。方才那个糙汉怎么说的……“全被烧死了”。连最顾忌自家美貌的薛孔雀都惨到了这等地步,估计真的是火海里死里逃生出来的,皇叔如今何在?
麒麟心中一片冰凉,一手攥抓住了薛云鹏的臂膀,死死盯着他,想问,更怕问。
她手上劲道太大,薛云鹏的脸孔痛到几乎变形:“嫂……”话出口他一望隋喻,又换了叫法,“太子何故揍我!虽说王爷是救了我一命……”他话说一半,竟是泪如雨下,擦都不及。
岳麒麟见薛云鹏一个大男人都哭了,整个人全然怔住,泪竟是出不来。皇叔救了薛大人,那就是说……她依旧呆呆攥着薛云鹏的手臂,只待他将噩耗说出口。
薛云鹏刚擦完泪,对着自废墟后头绕出来的那个身影,哀唤道:“太子手下留人……快撤了您的大力金刚指,王爷快来救臣啊!”
岳麒麟闻言猛回头望,那人穿的极为单薄,立在雪地里的模样也是格外清冷,除却左臂上缠了厚厚实实一圈白色绷带,其余整个人倒是一派好整以暇样子,从容望她,不言不语。麒麟何尝不想学夜骢那般肆无忌惮,可隋喻薛云鹏全在一旁,再想想自己同他说过的那些qín_shòu不如的话……
做什么都没了底气。
岳麒麟缓缓松了手,薛云鹏一旁呜哇乱叫:“太子好生凶残!”
北风呼啸,似是带着撕裂一切的愤怒,皇叔只是伫立不动。岳麒麟心慌转头,去隋喻的马上去取那件白狐皮的氅子,抱在手里,又磨蹭去他身前,木呆呆递在他眼前。
薛云鹏嫌瞧这小俩口的别扭样瞧得费神,在旁嘻嘻提示:“颂渊才一只手能动,太子这是教他怎么穿么……”
岳麒麟这才回神,展了那件狐氅,踮脚往皇叔身上披,可那雪地一踩便陷下去一个坑,狐氅方才搭上他的背,又顺着落下来。
薛云鹏见这小萝卜够不到,比她自己更急:“跳啊!”
岳麒麟还真听薛大人的话,可那狐氅多重,她连日赶路,有些气短,也基本调不出什么力道来。只胡乱随着她跳起滑下,跳起再滑下,脚底倒被她砸出好大一个坑。
立着的人许是等得不大耐烦,伸开尚且安好的那条右臂,夺过狐氅往肩上一披,顺势连人一齐裹入了怀间,紧紧箍了,岳麒麟的脸骤然间被全副埋在那个怀里,半惊半喜:“孤……孤……”她边挣边期期艾艾,这还当着隋喻呢!
薛云鹏这个天杀的兀自吹起了口哨:“王爷威武!”
麒麟埋首其间,只听得皇叔胸腔间发出来的闷闷的声音:“别动。”
岳麒麟悄悄抬脑袋望皇叔,恰逢他也低了头,目光相触,天寒地冻里,他的眼中黑水却似起了滚烫烟波,灼得她浑身发热。
岳麒麟怕被那目光灼伤,慌乱低了低头,发现皇叔连那伤臂也一齐拥着她,吓得一动不敢动弹:“你……松开……你不痛啊。”
卓颂渊不理,反拥得更紧:“松开更痛。”也不知他说的是不是手。
岳麒麟傻呵呵问:“我还能治手啊?”
卓颂渊赌气学她:“治不了,砍下挖坑埋了岂不省心?”
岳麒麟见他脾气尚好,倒长了胆子,不满道:“我给你雪中送衣,竟是不得一句好话的,你真是活该受伤。”
卓颂渊用下巴蹭她脑袋:“除了送衣,便是跑来落井下石的?”他的样子虽不似薛云鹏这般狼狈,到底是两日两夜不曾刮胡子,究竟蜇人,麒麟又痛又痒,极欲躲避,又怕挣痛了他的伤臂,恼得不知如何是好。
麒麟咬咬唇,硬着声音,心中自有百感交集:“知道你活着真好。那天对你没说……人话,觉得不甚过意。就这么撇下你进了府,差点铸成大错。”
“什么错?”
“前夜那场火,万一不光是伤了您……万一……反正我犯了不识好歹,狼心狗肺大错。你人都是我的了,听你的摆布两下,让你高兴高兴又怎么了?故而我是顺道送来让你骂上两句的。”原来她是这样看待此事的,态度完全不端正么。
“要我骂什么?”
“不然你找点事情罚一罚也是成的。”
“如何罚?”
比如抄劝学,孤横竖都有法子应付:“你看……着办……”
卓皇叔比夜骢那厮有过之而无不及,见麒麟不敢抗拒,趁她说话之机,居然低首往那红唇上飞速啄了一口。岳麒麟被他火烫火烫这么一啄,脑袋全蒙,一转都不会转了。他就是这样罚人的啊,别说皇叔素来假正经,就连她这个土匪性子,也是从来不容旁人旁观这种事情的罢!
岳麒麟心虚地想要回首瞧瞧隋喻表情,却发现早被皇叔死死摁住了脑袋。
卓颂渊眼睛挑衅地往夜骢那个方向瞥了瞥,话出口略带酸味:“谁让他送你来的?私自出京之事回去再行收拾。现在不许乱动。”
岳麒麟灰溜溜的:“哦。”
卓颂渊又将怀抱紧了紧,仍在埋怨:“身子怎的这般冰凉,来时裹成一只熊的样子不是很好?现在从头冰到了尾。”
岳麒麟忿忿而辩:“你明明看见我了啊,就这么巴巴看着,由得我着急出丑!我没有尾巴,你才有尾巴!”
卓颂渊只搂着她闷声笑:“你说有就有,我们好好捂一会儿,捂暖了再动。”
“你的手臂到底要不要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