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颂渊本来怒形于色入的房门,望着榻上蜷着的那个家伙,深秋的暮光薄而轻软,罩在那团小身躯上,她一动不动,也没有因为他走近而惊醒。他实在不忍心出声唤麒麟,小心在案边坐下,在屋子里直守到天黑。

喜望时刻留意太子身体,深知太子近来……成了大人,却不晓得这家伙早在人前露了底。他知她平日同皇叔走得热络,颇为担心,前后几番叮咛,岳麒麟只报以一声淡淡的“哼”。

喜望不明太子最近如何加倍厌恶起自己来。他侍候起来更是小心备至,亲手缝制了许多备用物品,又体贴地替她改造贴身衣物,太子却仍是一个字,“哼”。

太子平素不让他们进房门,一干随侍们只知她多年前便开始夜眠不安,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个人,夜半总易哭醒,大约总会抽噎许久,而后才能够慢慢重新入睡。

这会儿喜望不放心摄政王独在太子房中,又怕去了挨太子骂,支使喜宝前后跑去观了三回。喜宝回来都笑他小人之心,太子好端端睡着,摄政王好端端点了灯,在一旁看书。摄政王想是有话要问太子罢,这才守着不走。

喜望只好拖着喜宝一道去了第四回,天光已黑,外头望进去,那坨团着的人形,依旧软软伏在榻上。听起来悄无声息,倒是比什么时候都要睡得安稳祥和,简直有睡它个天荒地老的意思。

卓颂渊正襟危坐得很好,许是怕带累太子好眠,这会儿已然灭了灯,喜宝同喜望耳语,说他真是小人之心,又不过意地问皇叔:“摄政王要不要先用膳?”

卓颂渊道:“待太子醒了再说罢。”

喜宝答:“这个……回回您只要在府上吃得少些,随后太子都会数落奴才们不懂待客之道。”

“哼,全是客套罢,她真有如此上心倒好了。”

他因为声音太低,喜宝并不曾听分明,不解问了声:“啊?”

卓颂渊忽问:“秦将军来府上吃过饭么?”

喜宝问:“秦将军?奴才认得姓秦的将军,仿佛只有启皇陛下的近卫秦伯纲将军一人。”

卓颂渊只答:“是他。”

喜宝这孩子比较天真烂漫,喜望拼命在下边捅他,他仍是快人快嘴:“秦将军怎么会来楚国?从前倒是年年见他进宫,因他每年都会代启皇陛下来燕给太子送信送吃的,太子与他拉了勾,每年不要别人来,只要秦将军来。因为太子小时最喜欢秦将军的大胡子,总教他抱坐在腿上玩胡子。秦将军还做得一手好烤肉,他回回来都会亲手给太子烤回羊腿,您知道太子有多挑剔,总嫌这里太焦那里不嫩,秦将军提起太子便用胡子蛰……您说太子怎肯吃这个亏,太子调皮捣蛋得很,趁秦将军睡着了,便去拔他的胡子。是不是很好笑嘿嘿嘿……”

喜望愈说愈觉得好笑,咦?摄政王为什么无声无息,连喜望都不笑!

喜望死命催着他走:“嘿你个头,走了,快走,你太啰嗦!”

喜望兀自先头走着,喜宝隐约觉出不对在后头默然跟,周遭只剩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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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麒麟迷迷糊糊拧了拧睡眼,她记得此前好像还不曾同皇叔道一声再会,如何竟是一睡到天黑。

眼前灯火渐次亮起,她恍惚见着了眼前人的脸,倒并不会感到惊愕:“皇叔你在啊,这是什么时辰了?”

卓颂渊脸虽冷着脸,语气却是很柔和:“太子饿不饿?”

皇叔已然许久不在私下唤自己太子了,这会儿岳麒麟竟有些不习惯。这一觉睡出她一脑门的虚汗来,她伸手摸了摸:“……饿的。”

“太子今日困意丛生,可是昨夜歇息得不好?”

秦叔叔说起来也算自己的一个忘年交,本打定主意听皇叔的不去见,可昨夜人家特意上门送信……偷跑去取一麻袋零嘴回府不为罪过罢?

前阵接舅舅信说要派人入楚,卓成义、丞相、宋福气……连薛云鹏跟前她都是说下了大话,说到时定然有远邦的好吃好喝分送诸位,这个如何好意思食言。

虽说外国使节私见他国质子的确不合规制,可启国来使又并非外人,况且皇叔待自己……无论如何,皇叔睁只眼闭只眼,到时候也就过去了。

岳麒麟早料皇叔会有此问,昨夜才故意拖隋喻下水,且很笃定那家伙不会出卖自己,这会儿装模作样挠了挠头:“昨夜?还……好罢。”

卓颂渊耐着性子又给了趟机会:“或许是神游了什么好地方?”

岳麒麟继而昏头胡编:“皇叔是说孤梦游么!孤并无梦游的习惯啊,不信皇叔可以问隋将军。隋将军自从得了皇叔严令,府上防备更为森严,草木皆兵,孤若是梦游出府,那小子岂能不知?”

皇叔默了一阵,起身道:“去吃东西罢。”

“好好。”岳麒麟一跃起身,低头发现自己尚且身着出门的袍子,又嘱咐,“皇叔待孤换身衣裳。”

皇叔便真的耐了性子等。

岳麒麟坐下提起筷子,听见皇叔又问:“这两日太子言辞甚寡,是因为没什么趣闻么?”

岳麒麟猛想起皇叔纳妃之事,那个陈婉秋如刺一般扎在心里,却闷闷难出口。

“怎会没有趣闻!”她搜肠刮肚,昏沉沉半梦半醒整一天,难为她还真能找出一箩筐今日见闻来说与皇叔听,就连赵公公的徒儿小六子家乡的鬼故事也拿来讲了一回:“那个小女鬼真是太执着,竟真的奈何桥上一等五十年。约好殉情的那位病痨张公子却苟且偷生,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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