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任与程芦山已经听明白了,皇帝这是打算用高薪养廉的方式防范贪腐,若是推行这种高俸禄的方式,无疑就是重新走前宋的老路。
前宋并没有因为高俸禄而让国家强大,反而让官员为了提高官府收入满足官员的俸禄绞尽脑汁,一个个的都成了经济能手,即使是到了南宋依靠与白衣大食的海上贸易,半壁江山的南宋岁入依然是大明的好几倍。
可是前宋的富裕只满足了官员的风花雪月,普通百姓与士兵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卖命的军卒依然是需要脸上刺字的贼配军。
二人正想问若是高薪养廉如何能够削减前宋因为恩荫而造成夯官现象,内堂的妇人们开始催促男人们该吃晚饭了。
现在房山的官员受朱瞻基的影响,这种宴会也采取了分餐制,避免了跟上官坐在一起的拘束感。
房山的官员早已没有了第一次见到皇帝的激动感觉,皇帝这两年来房山的次数太频繁了,以至于官员们对于接驾都已经麻木。
好在皇帝有明确的要求,一切以官府的正事为主,开始房山官员还以为皇帝只是在说客套话,结果房山的父母官却当了真,皇帝到了州衙门口才出来迎接,根本不去郊迎几十里。
房山官员其实是很害怕的,万一皇帝感觉怠慢了他,雷霆之怒下,房山上下全都得遭殃。可是皇帝好像对这件事根本就不在意,对唐知州的信任反而越来越深。
慢慢的房山官员回过味儿来,原来皇帝看的是实实在在的成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并不在皇帝的考量之中。
饭后意犹未尽的君臣几人又继续谈起了将来的朝廷与地方的格局,唐三任问道:“陛下!您的想法是高薪养廉,可是高薪的背后是朝廷的高收入,同时伴随着高收入的还是规模庞大的官僚队伍,没有这么多的官员进行管理,很难创造出这么高的收入。
官员多了,就算多了一些收入被官员一分,用在民生上的钱粮也不会多,前宋的夯官之弊不可不察也!”
“官员的数量以后肯定要增加很多,官吏一体的制度也必须要推行下去,皇权不下乡的历史必须要终结,朕希望的是朕的一道旨意能够快速的贯彻到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官员去占领乡村,那么乡村就是士绅与宗族的天下,大明的国法比不上家族的家规,这是什么样的谬论?”
从土地谈到宗族,这又是一个难啃的骨头,在生产效率底下的时代,宗族聚在一起,报团取暖就是一个非常容易做出的选择。
可是当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宗族就成了社会发展的一大阻力。因为宗族族长最先考虑的不是全族的利益,而是最先考虑自己小家的利益。
这个时候宗族已经成了社会发展的阻力,不打破宗族体系,社会人口就很难流动起来。人口不能流动起来,就只能捆绑在土地上维持低成本的运转。
不过想要打破宗族制度,那是比打破士绅特权还要艰难的事。毕竟天下的士绅再多也不会多过天下的宗族,大明朝的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宗族。
打破士绅的特权,朝廷还能取得贫苦百姓的支持,可是若是朝廷对宗族下手,很快就会天下大乱,就是原本支持皇帝之人,也会向皇帝表示反对。
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宗族,因为人不可能是独立存在的,有父母、有兄弟姊妹,而父母也有父母和兄弟姊妹,这些亲族聚在一起就成了宗族。
宗族的特点是以姓氏为纽带,以利益为桥梁,以土地为根本,形成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
打破宗族最好的办法是城市化,可是以大明目前的经济条件,想要推行城市化至少需要上百年的时间。
朱瞻基很清楚,他有作弊的视角,能够透过迷雾看透未来,而他的子孙却没有这种能力,如果他不做,他的子孙更做不了。
即使是再艰难,朱瞻基也要把这些新政推行下去,等到新的利益集团成长起来,就算是守旧之人纠集起来反扑,这些在新政中得利的人也会全力抵抗。他们是新政的天然盟友,这个世上最可靠的盟友关系就是利益捆绑。
第二天早上,将昌平公主送进学堂以后,朱瞻基在准备返回京城之前,单独召见了唐三任。
“季重!朕准备把你调回京城,暂时先做户部郎中,夏元吉老大人的身体已经垮了,朕很担心他熬不过今年。
你去户部之后一定要尽快的熟悉户部的运作方式,以后户部将是新政改革的重点,你肩上的担子只会越来越重。”
“臣受陛下知遇之恩,怎敢不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臣就是不眠不休也要将户部打理明白!”
“你任郎中不过是一个过渡,一旦夏元吉殁了,你就得顶到侍郎的位置上。你上任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清查天下田亩,账目上的事,朕培养的那些会计人员可以成为你的得力助手。”
“陛下!您不是说不插手朝廷运作吗?这样把臣安插进去,那些人会不会说陛下干涉朝廷运作。”
“这个不用担心,朝廷如今已是入不敷出,这会内阁诸臣估计正在商议着如何将这个烂摊子甩给朕呢!
这时候我们就要从接管朝政上入手,占据一些关键位置,中枢必须要拧成一股绳,一些尸位素餐、贪鄙无耻之徒全部清除出去。”
“臣离开之后,房山之政交给谁?”
“程芦山能担起这个担子吗?”
“老程做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