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府。
陈茂生递上一张帖子,赵瀚还以为是公文,拿来一看却是结婚请柬。
这倒让赵瀚挺意外的,笑问道:“新娘是谁?”
“总镇也认识,她叫杨春娥。”陈茂生回答道。
赵瀚有些惊讶:“就是宣教会那位杨同志?”
“是的。”陈茂生点头道。
杨春娥,即是那件qiáng_jiān案的受害者,赵瀚真没想到陈茂生会跟她结婚。
陈茂生解释说:“总镇知道我的过往,在我看来,贞洁须论心。一个人,不分男女,只要真心从良了,那就是真正的良。大同会里一些人,甚至宣教团里一些人,他们虽然口头不说,心里却是鄙夷春娥的。我认为这样不对,我希望跟春娥成亲之后,能够彻底改变他们的想法。”
赵瀚欲言又止,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陈茂生继续说道:“不止我一个,宣教团里许多同志,都愿意与曾经做过妓女的女同志成婚。我们就是要做给世人看,让世人知晓何为良贱之分。”
“我不如你们。”赵瀚叹息道。
大同会的那些主张,是赵瀚提出来的,他虽然心里认同,但也是一种做事的手段和工具。
特别是这一年多以来,赵瀚忙于军政事务,有些脱离真正底层了,他已经变得不那么纯粹。
反而是陈茂生这些人,这些贱籍出身的大同会成员,还一直恪守大同会的入会誓言。他们是戏子,是家奴,是苦力,是龟公,是妓女,是军户,他们真的在努力践行人格平等。
对此,赵瀚心中羞愧,感觉自己像个背叛者。
赵瀚突然问:“小红和小翠呢?”
陈茂生表情古怪道:“她们……并无成家之念。”
赵瀚也不晓得该咋解决,立即转开话题说:“我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只是你们想过没有,一些女同志可能无法生育了。”
许多妓女,会服用避孕药和堕胎药,因此留下不能生育的后遗症。
陈茂生点头道:“想过了,若是无法生育,就从济养院领养孩子。”
这群人,才是真正的革命者啊。
可惜赵瀚无法领导真正的革命,他能做的只是废除良贱制度,打击各种不平等现象,尽量让天下人都日子过得好些。这个国家太过庞大,文化传统也根深蒂固,全盘推翻必然引起更大的混乱。
赵瀚叹息道:“我亲自给你们主婚吧。”
半月之后,集体婚礼。
这是个新鲜事物,引来许多人的好奇,同时私底下议论纷纷,认为他们是败坏德行。
那么多宣教团的大官,娶从良的妓女为妻,不是败坏德行是什么?非但败坏德行,而且还给祖宗丢脸!
甚至谣言纷起,说宣教团内部,平时便有不齿之事,否则招那么多从良妓女作甚?
其实这次结婚的不多,一共也就九对新人。
有一个新郎比较特殊,名叫萧元魁,不但是大族子弟,而且还有秀才功名。他以前娶过妻,却因难产而死,此后便不近女色,别说续弦,就连小妾都不纳,只说自己要一心科举。
萧元魁先是在赵瀚军中做文吏,又调去庐陵县衙做文吏,然后前往安福县做镇长,并跟宣教团一起搞分田工作。
有一位女宣教员,不但长得像他亡妻,而且还会吟诗唱曲。
两人在工作之余,互相探讨诗词曲艺。便是女宣教员被调走,他们也一直保持通信,从刚开始的曲艺为主,渐渐转变为聊些生活琐事。
这天,九个新郎官,穿着漂亮的状元袍(婚礼仿制款),骑着马儿去客栈迎接新娘。
赵瀚手里的马儿,已经增加到十一匹,前段时间打仗缴获的。
如今,非常大方的让新郎官们骑去迎亲。
迎亲队伍当中,负责吹打的,全是军中的号令兵。一路吹着唢呐,敲着铜锣,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沿途到处都有百姓围观,有些看得直乐呵,有些却指指点点。
突然,十多个人冲出,男女老少皆有,拦住迎亲队伍大喊:“魁儿,你不能这样啊,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陈茂生转身看着萧元魁,萧元魁不太会骑马,干脆骑马而走,直接朝旁边的小巷跑。
他知道说不清楚,因为早就尝试过无数次。
这货一路奔跑到客栈,那里集体住着九个新娘子。他不顾旁人的眼色,冲到楼上敲门,喊道:“怜怜,快跟我走!”
一个新娘走出来,掀起盖头说:“怎么了?”
萧元魁笑道:“我等不及了,这就背你下楼。”
新娘瞬间明白出了什么事情,感动流泪道:“好,你背我走。”
其他新娘纷纷出门,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可惜萧元魁体力不怎么好,他一路奔跑到客栈,又把新娘背到留下,已经累得双腿发软。两人只能手拉着手,又从小巷里奔跑,一直跑去举办婚礼的总兵府。
赵瀚也听说了此事,笑着调侃道:“如此急切,你们早就想拜堂了吧。”
萧元魁也笑起来:“知我者,总镇也。”
等了好半天,真正的迎亲队伍终于回来,新娘踩着用麻袋铺成的地毯进入总兵府大门。有代代相传之意,也有新娘进门之前,不能踩着地面的意思。
交拜礼在总兵府花园举行,中间桌案供着大同会的会章,两边坐着新郎们的长辈。
有长辈者,拜高堂时拜长辈。
无长辈者,拜高堂时拜会章。
只不过嘛,有些长辈都不大